却说这边,舒文轩在全城暗暗寻找孟濂,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过了这些天,婉瑶的情绪倒是慢慢稳定下来,只是常常在窗边一坐就是半天,不吃也不喝。她心里有担忧也有怨怼。以她这些年对舒文轩的了解,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舒文轩,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的手下打伤了孟濂还逼他跳了黄浦江?而且,为什么不让她出去找孟濂?她现在住在他家,相当于被囚禁了一般。
晚上,舒文轩回来,照例先来她的房间看看她,见她纹丝不动地坐着,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都已经凉了,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虽然他把和孟濂婉瑶的关系隐瞒得很好,但是裘师长似乎已经在猜疑他。裘其德一来上海就和他面和心不和,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一向我行我素,并未把这个老大粗放在心上,但这事关系到婉瑶安危,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他此次到上海,明里是接任司法厅厅长,暗地里的任务就是秘密摧毁上海的地下党组织,但战争多年,人心思安,虽然早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办,可万万没想到孟濂竟然会是自己第一个要对付的人。
他自幼丧母,虽说是舒家的老大,但老督军偏爱二房,所以十七岁那年才会离家出走到三桥。那些年,孟濂和婉瑶虽然年幼,却冰雪聪明,深得他的喜爱。后来老督军略有悔意,四处寻找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他找到,得知他在孟家做个私塾先生,吃穿用度都和下人一般,大发雷霆。他知道父亲做事喜欢迁怒旁人,怕惊扰了孟家,这才顺从地跟随来人回到舒家。慢慢的,他凭着自己超凡的能力,赢得了老督军的信任,成为舒家少将军。二十七岁那年,日寇全面侵华,他极力主张抗日,凭着极高的军事能力连连创下奇功。乱世造英雄,更何况抛开身份家世不说,他本身就仪表堂堂。许多名媛闺秀青睐于他,但他一心扑在军事上,从不近女色,直到那年与婉瑶重逢……
他与婉瑶的婚事,一直得不到家人的承认,但他当时已军权在握,战场上又确实少他不得,再加上老督军年事已高对他只有恨铁不成钢。只是战争一结束,这些年蠢蠢欲动的舒家二少舒文杰就趁机唆使老督军遣他来上海接管司法厅厅长,实则在削弱他的兵权。
这些对婉瑶却是没有半分的流露,他已经习惯独自替她挡下一切磨难,那些年如此,现今也如此。当下柔声道:“小瑶,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是于事无补啊!”旋即叫老妈子去端碗热粥来。
婉瑶却对他说的话恍若未闻。
舒文轩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轻声说:“小瑶,我也不知道孟濂竟会成为我要逮捕的人。他被叛徒出卖了,身份暴露,我手下的人才会抓捕他。如果我能找到他,一定设法保他周全。只是现在他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可能就是好消息,他很有可能还活着!”
婉瑶微微抬起眼,鄙夷地笑着:“他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舒文轩见她满眼敌意,心中刺痛,暗暗叹了口气。这时,老妈子端清粥小菜进来。舒文轩示意她端过来,亲自接过,用调羹舀起,轻轻吹了吹,送到婉瑶嘴边,耐下性子哄道:“乖,吃一点!”
婉瑶这几日清减了许多,显得眼睛更大了。瞪着舒文轩一字一句地说道:“舒文轩,孟濂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
舒文轩听她说得决绝,无奈地劝道:“小瑶,你也知道孟濂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想,他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而且,他很有可能还活着!你好歹吃点,这样才能有力气等到孟濂回来,带着琴音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让我这个坏蛋失望死!””
婉瑶听他这样说,脸色缓和些许。又听他说孟濂很有可能还活着,心中蓦地有了希望,这会儿还真是饥肠辘辘起来。她伸出手说:“我自己吃。”
舒文轩笑着将碗递给她,看她把一碗粥喝完,这才回自己房间去了。
却见林杰站在房门口等着他。
林杰跟着舒文轩走进他的房间,掩上房门,道:“少帅,我们去迟了一步,人已经转移了。”
舒文轩急切地问:“怎么回事?难道被裘其德抢先一步?”
林杰继续道:“不是!我们的行动很隐秘,裘师长应该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那间木屋已经空无一人。据查,那木屋原来住着一个外科医生和他的女儿,孟濂应该是被他们所救。至于为什么会突然转移,实在有些蹊跷。”
舒文轩沉声道:“继续寻找!一定要保护孟濂生命安全!”
林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应了一声,行了个军礼,转身便出去了。舒文轩把身体靠到椅子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杰出门,却是长长叹了口气,虽然那天场面一片混乱,但他还是一眼就把孟濂认出来了,于是他下令开枪射杀。这些年,他跟在舒文轩身边,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这么上心却又轻易放弃,拱手让给了孟濂。拱手让给了孟濂之后,分明这么不舍,却又装作满不在乎。
舒文轩虽然从不说出来,可是朝夕相处的林杰都知道。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除去孟濂,舒子轩却要设法保全孟濂,他真是想不透。虽然想不透,可还是不敢忤逆舒文轩的命令,心中那个郁闷啊!好在孟濂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婉瑶就住在府上,他倒也不用再纠结了,还有很多旁的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