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全亮,有隐隐的光从天边的云团里透出来,早起的鸟儿在屋檐上、水杉树上叽叽啾啾地欢唱。
婉瑶先醒了,睁开眼,见孟濂双目轻闭,呼吸均匀,犹自熟睡中,纤长莹白的手指不由自主轻轻抚上去:浓黑的眉,英挺的鼻,略微薄削的唇……
多少年朝思暮想的人呀,如今就在枕畔,婉瑶嘴角微微上扬,只觉得满心满肺皆是欢喜。
“看够了没?”孟濂忽然道,依旧闭着眼。
婉瑶忙不迭缩回手,笑道:“你醒啦?”
孟濂睁开眼,捏捏她的鼻子,道:“早醒啦!”
“哼,原来你装睡!”婉瑶娇嗔道,转身背朝着他。
孟濂嘿嘿一笑,将她搂在怀中,嘴唇吻上她幽香的发,轻暖的气息拂到她耳后、脖颈,酥酥麻麻的痒。
他微笑道:“瑶儿,那一日,大娘叫人给你们缠足,你可记得?你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那么楚楚可人,那么惹人怜爱……”婉瑶慵懒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一日是初遇。
“从那一日开始,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不愿出国的,是爹爹他们连哄带骗将我骗出去的。那些年,我很想念你!静妹一直对我很好,可我,心里只有你!”他又说。
婉瑶轻轻转身,用手捶他胸口,低笑道:“你还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孟濂眉毛轻扬,双手握住她的皓腕,道:“回国后,当我知道你和二哥已经定亲,不知道有多难受,却半点办法也没有。我试探你,你却好像很乐意做我嫂子的样子。而二哥,那么喜欢你!我真恨不得……”
婉瑶轻笑:“恨不得怎样?要吃了我不成?”
他拥紧了她,继续说着:“那一天,你来同德堂,说你喜欢的是我,我不知有多欢喜!”
她闭上眼睛,低低叹息:“濂,我们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年!”
他亦轻叹:“瑶儿,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她含笑望住他,眼底有柔情无限:“濂,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再离开你了!”
他的吻伴着灼热的呼吸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天渐渐亮了,孟濂半眠半醒间,隐隐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他蹑手蹑脚地起床,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发现孟澈和婉莹早起了,正在张罗着早餐。
他们见到孟濂,笑道:“三弟,你起啦?瑶儿呢?”
孟濂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嗯,她还睡着!”
婉莹一边忙碌一边说:“今日要送泽儿去上海读书。你去叫他们都可以起床了!”
孟濂恍然大悟,忙说:“好的。”战争结束了,孟泽的学业不能荒废。
因为婚礼从简,孟濂和孟澈又是受新式教育的,长辈们也都不在了,所以第二日的一些仪式就都省略了。大娘昨天来喝了喜酒后,张妈送她回去了。这张妈倒是个长情的人,这些年一直在大娘身边不离不弃的。
待到一家大小都起床后,大伙儿便围坐在桌边吃早饭。
春羽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道:“二叔,从今天开始,我是不是要叫你爸爸啦?”
众人一愣,旋即都笑了。婉莹斜睨了春羽一眼,含笑低头吃饭。孟澈朝春羽嘿嘿一笑,眼中慈爱无限。孟泽则一本正经道:“那是当然!”
春羽想了想,又问:“那我是仍旧叫三叔是‘三叔’呢,还是要改口叫姨爹了?”
这话把大家都问倒了。愣了半晌,婉莹说:“仍旧叫三叔吧,改口叫瑶儿三婶!”
婉瑶瞥了孟濂一眼,却笑道:“不要!我喜欢做阿姨!”
孟濂亦笑道:“照原来的称呼来吧,不用那么讲究。”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琴音却瘪瘪小嘴,说:“我要找爸爸!”
听她此话,大家都面面相觑。婉瑶想了想,柔声道:“琴音,爸爸有事出远门了。以后,这位叔叔就是你爸爸了。乖,叫爸爸!”
琴音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看孟濂,一头扎进婉瑶怀中,不作声。
孟濂笑道:“别难为孩子。慢慢来!琴音,来,我们继续吃饭。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过两日,爸爸带你出去玩。”
众人听了均含笑,又摇头叹息。
饭后,婉莹婉瑶帮孟泽收拾行李,孟澈孟濂送孟泽乘小船去明港火车站,准备乘火车去上海。春羽和琴音,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送别。
几天工夫,孟泽已和小琴音相处得十分融洽。琴音扑进他怀中,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方跟他招手道别。
孟泽拍拍孟濂的肩说:“三哥,加油!”
孟濂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瞎操心!到上海要努力学习,我已经打电话给陆静,她会派人来车站接你的!”
孟泽却担忧地说:“三哥,她都不来参加你们的婚礼,肯定还在生气吧?”
孟濂笃定地说:“不会的,她答应我会照顾你的!你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