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琴音,原是战地遗孤,刚出生便没了父母。舒文轩和婉瑶见她长得乖巧可爱,便把她收养了,一直视为己出。
尾随进来的春羽羡慕地看着眼前一切,嘟着嘴巴说道:“有爸爸真是好啊!”
婉瑶见她的小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哧一声笑道:“小羽,快过来!到阿姨旁边来!”
春羽一听,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婉瑶,说:“阿姨,你到底喜欢的是三叔,还是这位伯伯啊?”
婉瑶往舒文轩那边看去,却见他也正看向自己,摸摸春羽的头:“你还小,还不懂!”
见她手中拿着个石榴,便笑道:“哟,好大一个石榴!”
春羽捧着石榴,说:“我和琴音给街尾的阿爷送药,他就给我们这个。”
婉瑶说:“要阿姨给你们剥吗?”
春羽点点头,把石榴递给婉瑶。琴音也从舒文轩肩头爬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婉瑶剥石榴。怎奈这石榴皮甚是厚实,婉瑶又小心呵护着好不容易养长的指甲,瞅了一圈,竟无从下手。
舒文轩坐下来,笑着从婉瑶手中接过石榴去,一用劲,就把石榴从中掰开,分成两半。琴音乐得直拍手:“爸爸真厉害!”
春羽接过一半石榴,亦是笑盈盈地说了声:“谢谢伯伯!”
舒文轩便一粒一粒地把石榴挖出来,送到琴音嘴里,并小声嘱咐她不要把核吞下去。
婉瑶痴痴看着,想起那一年自己生病,舒文轩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只石榴,也是这样细心地一粒一粒剥好才递给自己。舒文轩见她看得入神,唇角微微上扬,把手中一粒石榴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琴音见了,稚声稚气地说:“妈妈,乖!快吃!”
婉瑶听了又羞又躁,转头见春羽只顾低头剥石榴吃石榴,对琴音的话恍若未闻。舒文轩依旧固执地伸长着手,婉瑶怕琴音童言无忌又说出什么话来,忙张嘴衔住那粒石榴,嘴唇触碰到舒子轩的指尖。两人均是一怔,有一种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来,都觉得心神荡漾,不可自持。
婉瑶忙低下头,定下心神平稳气息。舒文轩恍若未见,继续专心剥着手中石榴,细心将玛瑙般的石榴籽送进琴音嘴中。
这一幕,被进来喝水的孟澈尽收眼底。
午饭后,舒文轩有事要走了。临走时,拉住婉瑶,目光眷眷地看着她,又伸手抚一抚她额头柔软碎发,方温柔道:“小瑶,我等着你的答复!我明天下午走,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来旅馆找我!”
他顿了顿,又说:“如若你不愿意,我会备下休书一封放在旅馆,你我解除婚约。”
婉瑶见他深情款款,一时不忍拒绝,只轻轻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送舒文轩出门后,婉瑶径自对着院中一地桂花出神良久。九月江南,桂花落。清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沁人的馨香,开到极致的桂花从高高的枝桠上,一朵,一朵,幽幽飘落,让人不禁看呆了。
“瑶儿。”
孟澈是什么时候到身后的,她竟毫不知觉,转头见孟澈目光沉静悠然,不由得抚胸笑道:“你什么时候到我后边的?吓我一跳!”
孟澈亦笑道:“你什么时候胆子这般小了?”
仿佛还是从前,两小无猜的日子,旧事幕幕如清波涟漪漾动,似柔软的羽毛,一片片缓缓浮上心间。
婉瑶收回心神,眼中含了一抹赞叹之意,正色道:“孟大夫医术高超,婉瑶不敢小觑,我如今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孟澈低头一笑,谦虚道:“只为了养家糊口而已。”
知道他这些年不易,遂笑道:“这些年,也幸亏有你,对姐姐和春羽多有照拂!”
孟澈素来沉稳,听这话却是颇有羞赧之色,只是沉默不语。
虽只半日,婉瑶却已看出他对姐姐细心呵护不同于常人,而姐姐也并非襄王有心神女无意,心念一动,默默含笑瞅他片刻,道:“你怎么有空和我在这里聊天?姐姐呢?”
孟澈恍然回神,想起自己来意,酝了一番怒意,方说:“瑶儿,我已听婉莹讲过你和尹先生是挂名夫妻。不过,早上我看到你跟他在院中吃石榴,却是亲热得很!”
婉瑶见他忽然薄怒,微微一震,轻轻说道:“我和他没什么的!”
孟澈目光炯炯,道:“在你心里,三弟到底是什么?你知道这些年,三弟为了找你……”孟澈素来宽厚,想是没有这么急切地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气结。
停了一会儿,方接着缓缓说道:“那一天,你酒醉,我和你同床而眠……”见婉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忙纠正:“只是合衣而睡,并没有事情发生!三弟半夜来看你,被我发现。他跟我谈了半宿。他说他自小就喜欢你,希望能跟我公平竞争。我虽然不愿意,可我明白你心中也只有他。天一亮,三弟去找爹爹,求他答应延迟我们的婚期。爹爹当时大怒,又问了我,我当然不愿。三弟跪地两个时辰,爹爹勉强说他考虑考虑。后来婉莹又说要推迟你我婚期,爹爹这才答应。”
婉瑶怔怔听他说完,心中百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孟澈凝视着她的眼,忐忑地说:“瑶儿,三弟对你一片痴情,你难道真要跟着尹先生去了?”
婉瑶心里渐渐明亮起来,轻叹一口气,道:“文轩对我很好,可为了孟濂,我只好辜负他了。”
孟澈见她已神色清明如一面明镜,一双眸子更是清亮如水,当下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明日三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