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重重的点点头,扶着李玉衡起身,先将她送到床榻上。容微君也抱着容仪过来,让容仪靠在李玉衡的身边。
百里九歌说:“玉衡、容仪,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让文鸯给你们弄点吃的过来,我和小容先去墨漓那边。”
行到八仙桌旁,小心的端起那一樽血泪,百里九歌的嘴角皱了皱,深吸一口气,回眸道:“玉衡、容仪,大恩不言谢,我一定会帮你们恢复原初的。”
说罢,百里九歌捧着酒樽,冲两人拱了拱手,随后离开了房间,去往浴室。
别院的浴室很大,当百里九歌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退到了外面,屋中只留下鬼医一人在照看墨漓。
容微君没有进屋,他在屋外,将容仪和李玉衡的情况说给了应长安,请应长安抽出了时间就去看看那两人。
百里九歌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浴室,反袖将门带上,在满室的药香味中,穿过迷蒙的水雾,奔到了木桶前。
墨漓静静的泡在药浴中,双眸合着,长如蛾羽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两阕昏暗的影翳。
察觉到了百里九歌的到来,他睁眼,眸中点染着幽月乱花,深深的注视着百里九歌,柔声唤了她的名字:“九歌……”
“墨漓……”百里九歌唤着,赶忙把血泪倒进了药浴中。
鲜红的血,在药水中氤氲,百里九歌伸出手探入药水中,微微搅了搅,说道:“墨漓,容仪把眼泪都流干了,变成了血,最后血也流干了,这就是最后的一樽。”
墨漓怔了怔,摇头叹息:“我何德何能,竟要她遭受如此摧残,她小小年纪,竟也挺到了最后。”
“是啊,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在药室里挑拣药材的时候,有看到容仪进去拿东西,想来就是辣椒水吧。”
百里九歌不忍去想,容仪泪枯成血,再用辣椒水去刺激,那是何等的痛苦。
“那……李姑娘呢?”墨漓又问。
百里九歌如实道:“玉衡她……为了提炼阳气,砸毁了她所有的玉,耗尽修为,头发全白了。”
墨漓无言。他想,母后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李姑娘为了报恩而落到如此境况,也一定会痛心吧。
百里九歌酸涩的笑道:“好了墨漓,先不说这个了,总之现在一切都已经妥当,玉衡说你只要泡上两日的药浴,就能化去阴阳咒,这是我从前做梦都想办到的事情,如今终于可以办到,这是天大的喜事不是?”
又望向旁边的鬼医,百里九歌笑道:“鬼医前辈,谢谢你,为墨漓争取下这最关键的三日。”
直到此刻,鬼医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他慈祥的回答:“七花谷的人,大多都是在俗世中备受欺凌、活的不如意的,像子谦那样逍遥人间的,寥寥无几。正是因为这样,七座花谷才连成一脉,彼此之间互帮互助,就不必道谢了。”
“我知道的,只是,这次你们对我和墨漓是大恩。”
鬼医笑着说:“老朽是医者,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是医者的天职。”
“鬼医前辈……”百里九歌暖暖的笑了,心照不宣,再说下去就是疏远。
伸出小手,抚在墨漓的脸上,百里九歌希冀的缓缓摩挲着,笑着凝视墨漓。小手下的温度,虽是沾着热腾腾的水汽,却还是冰冷的。但百里九歌想,慢慢的,墨漓的体温就能升高吧。
“九歌……”墨漓抬手,修长而宽大的手将百里九歌的小手盖住,紧密的贴合着,柔声道:“别担忧我,安心的等待水到渠成,我会陪着你和衿儿再走上几十载春秋,看着衿儿的弟弟妹妹出生,男婚女嫁,让他们也能幸福的度日。”
“嗯。”百里九歌重重的点点头,期许这美好的未来,一滴泪滑落,晶莹剔透。
她张扬的一笑:“一切都会好的,墨漓!”
“嗯,会好的。”
墨漓抬起另一只手,想要为百里九歌擦拭眼角的泪痕。
百里九歌忙握住他的手腕,塞回了药水里,笑道:“你好好泡着,我再去看看玉衡和容仪,得想想办法让她们也能痊愈,我刚才看见小容已经叫应长安去看了。”
墨漓轻轻点头,“去吧,别太劳累。李姑娘和容仪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待我解了阴阳咒,定要好好的谢过她们。”
“好,那我去了,你等着我。”
百里九歌退了几步,又对鬼医拱了拱手,说道:“鬼医前辈,你也累了,墨漓这边孤雁会守着,你好好补个觉吧。”
鬼医道:“老朽再观察一个时辰,要是无事了,再去休息。”
“那前辈注意点身体。”百里九歌说罢,离开了浴室,将门关好。
浴室的门外,众人还在这里等待着,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疲倦。
百里九歌走到了荆流风身旁,与母亲交握住双手,笑着对众人说:“墨漓应该是没事了,鬼医前辈说还要再观察一个时辰。孤雁,等鬼医前辈去休息了,你帮忙照看着墨漓。”
“没问题。”孤雁应下。
百里九歌又道:“爹和娘先去休息吧,你们也累坏了。还有师父……”
松开了荆流风的手,百里九歌走到易方散人的面前,亲昵的挽起易方散人的胳膊,娇憨道:“也要谢过师父了,虽然早上那一出吓得我差点坐地上,不过却帮助墨漓挺过来了。”
易方散人得意的哼道:“你太小看老夫的本事了。”
孤雁小声嘀咕:“瞎猫撞死耗子,得意忘形!”
“死小子再给老夫说一遍!”易方散人怒声叱喝。
孤雁翻了个白眼,极度怀疑老爹长了个蝙蝠耳朵,他一挥手,哂道:“我先去浴室照顾妹夫了。爹,你要是能起点正面作用就进来帮忙,要是没啥作用,赶紧洗洗睡吧!”
易方散人气得跳脚,“这死小子,从来就没把老夫当爹!”
“好了师父,别置气了,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暴躁?”百里九歌哄着,“你好歹也是凤凰谷谷主,一手‘天玑迷阵’玩得登峰造极,精通太古时代已失传的道术偏方,怎么养成这么个阴晴莫定的脾气?”
易方散人哼道:“那老夫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让孤雁横着走一次。”
百里九歌无语至极,干脆不哄了,改口道:“那师父早点休息吧,小容该是和应长安去看玉衡和容仪了,我也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易方散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师父,你说什么?什么不是大事?”
易方散人道:“不就是一个头发白了,一个眼睛瞎了吗?不是什么大事。”
百里九歌一怔,嗤道:“师父,你怎么这样说话!她们是因为墨漓才这样的,我一定要帮上她们,不然单是一个愧疚的情绪,就会让我寝食难安,何况是出于朋友道义的心疼?”
百里啸拍了拍百里九歌的肩膀,笑了笑:“九歌,你听司空易把话说完。他用这个语调说话,就说明治好那两位姑娘不是难事。”
“啊?是这样吗?”百里九歌的心头平添了一丝喜悦之情。
易方散人疯了眼百里九歌,阴阳怪调的哼道:“这死丫头,亏得还是老夫亲手带大的,竟还不及你爹了解老夫,真是女大不中留,合着老夫是白养你了!”
百里九歌不在意的笑道:“这会儿先告诉我要怎么帮玉衡和容仪,等我把该做的都做了,师父你再来骂我吧。”
“哼!”易方散人气冲冲的,一手挥开百里九歌,讲道:“头发白了的那个好说,休养个一年半载,再重新练练武功,就能恢复。至于眼睛瞎了的那个……”
“要怎么做?”
易方散人想了想,说:“老夫知道上古失传的一个偏方……眼睛要是因流泪而瞎,只要借了‘夜光’,这失明就好了。”
“夜光?那是什么?”百里九歌能想到的是,夜光石、夜光杯,那是从楼兰国传进中原列国的宝贝,但父王那里是没有的。
荆流风小心的猜测:“是夜光草吧。”
“夜光草?”这还是百里九歌头一次听说过这种东西。
易方散人说:“老夫认为,有九成的可能是夜光草。”
百里九歌知道自己的阅历还是浅了,她问道:“夜光草是什么东西,我要去哪里找,鬼医前辈和应长安没有吗?”
易方散人思索了一阵,细细的说:“夜光草都是从大山里的石头缝长出来的,因为月夜能光,所以但凡长在显眼地方的,多叫人摘去了……依老夫看,要去岐山荒无人烟的悬崖下找,这还是要碰运气的。”
“没事的,我问下应长安,他要是也说这样可以的话,我正好趁夜去岐山,回来说不定正赶上墨漓痊愈。”
一听百里九歌表明了决心,荆流风就担忧起来,她握住女儿的手,担忧的说:“九歌,深夜里进山,会有很多毒蛇猛兽,更不要说荒僻之地的悬崖有多危险。”
“娘别担心,我就算真入山也没事。”百里九歌拍着荆流风的手,澄澈的笑道:“你和爹先去休息吧。我不会是一人去岐山,小容定要跟我一起去,你们就是再不放心我,还不放心司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