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殷浩宸及其麾下的一致倒戈,墨漓淡淡笑了笑,对众人道:“还请宸王与各位随在下入帐,在下这里有两个人,要引荐给各位,想必在场有人还能认出他们。”
百里九歌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了,墨漓这是要引荐爹娘!
也是,既然殷浩宸已来,有些事情自然可以公诸于众。
她道:“大家跟我和墨漓来吧,我们进帐子里说。”
一行人自是讶然,互相交换了狐疑的神色。而当他们跟着墨漓进入军帐,看见了正在哄衿儿的一对中年人时,有人更是诧异的问:“世子殿下,这两位便是您要引荐给我们的人吗?”
百里九歌忙关好帘子,道:“爹娘,你们看看,是不是有老熟人来了?噢对,你们可以把人皮面具摘掉了!”
那一声“爹娘”,唤起了众人的怔愕,接着只见百里啸和荆流风揭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一刻,百里未明麾下的几名老将,惊喜的呼道:“奉国大将军!”
百里啸深深一笑:“各位,十九年不见了,你们还好吗?”
“奉国大将军!”在老将们的心中,百里啸仍是他们的奉国大将军。
几个人纷纷冲了过来,又惊喜的朝着荆流风呼道:“愈月夫人!”
只片刻的时间,这些纵横沙场多年的名将,竟都是老泪纵横。他们甚至激动的抱头痛哭,不敢相信竟还有再见到百里啸夫妇的一日。
其余的几个年轻将领,虽然没有见过百里啸,但都是听说过其威名的,这会儿激动又诧异的问:“世子殿下,这、这是怎一回事?还有世子妃怎么管百里啸将军和愈月夫人叫爹娘?”
百里九歌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家先坐,我去给你们倒茶,爹娘会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都讲给你们。”
墨漓道:“还请各位在知晓了来龙去脉后,能够暂时保密,在下信得过各位。宸王、宸王妃,这边请。”
百里九歌这便大喇喇的朝墨漓挥挥手,出了帐子去,在外头将帘子放好,随后又叫了孤雁和容微君也去帐子里。
她准备好了茶水,端入帐子,一一发给每个人,随后便抱了衿儿,坐在墨漓的旁边。
随着百里啸和荆流风将事情娓娓道来,在座的每个人都无比惊讶。
吴念念也正抱着儿子,朝着百里九歌真诚的笑道:“世子妃,得知你再也不用苦于与世子殿下之间是否是兄妹关系,念念真的很为你们高兴。”
“是啊,不管怎么说,这倒着实算是件大好事。”老将领们也纷纷说道。
原本众人对于百里九歌之前“叛国投敌”的行为还存留些不认可的,但现在却是完全不介意这个了,只因百里九歌是奉国大将军的女儿,那便是他们的大小姐!
只是,关于昔年奉国大将军“英勇牺牲”,还有愈月夫人的生下的那个“死婴”,却都还是谜。
众人猜想,这里头多半有耐人寻味的原因,甚至阴谋。
忽的有人惊呼:“会不会是百里越干的?奉国大将军您一死,他就弟承兄业,坐上了您的位置。还有世子妃儿时的那个外室的娘又是怎么回事?百里越既然让那样一个女人在外头养着世子妃,就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吧。”
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众人的脸上渐渐盘旋起阴云。
看来,只有打进朝都,活捉了百里越,才能从他的口中将这些事情全都问出来。
百里啸沉默了片刻,低低问道:“百里未明被昭宜帝冤枉惩处之事,我也知道,九歌已经委托姐妹将他送去安全的地方暂避。”
将领们点点头,恍然明白,原来当日他们被囚车押送去朝都的路上,前来劫走关西将军的是世子妃和她的姐妹。
他们连忙作揖,“多谢世子妃。”
百里九歌摇摇手,“谢我做什么?百里未明是我哥哥,他有难,我哪还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就是豁出去了也要保他周全。”
百里啸又道:“百里未明对陛下忠心耿耿,即便是被陛下无礼处死,也没有反叛之心。各位对陛下的忠诚不会亚于百里未明,但为何你等都要倒戈助周?”
殷浩宸沉沉道:“因为念念在殷氏皇陵中发现了先帝留下的玉玺和遗诏。”
“玉玺,遗诏?”百里啸露出淡淡的惊讶,接着,墨漓将玉玺和遗诏相继递给他。
百里啸看过遗诏后,蓦然扬手,愤怒的将遗诏挥到地上。那卷轴一路滚到墨漓脚下,他不动声色的将遗诏收好。
“暴虐之君,人人得而诛之!”
百里啸怒拍桌案,这一瞬重新拿出了十九年前厉兵秣马的气势。
他怒道:“宸王身为圣上的母弟,都已经忍无可忍,我又岂能落于人后?如此无道之君,罪不容诛!”
殷浩宸沉痛道:“虽然本王不想伤害兄长,然而……被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不反也得反了。”
“王爷……”吴念念感同身受的喃喃着,一只手被殷浩宸纳入掌中,抚慰的摩挲。
这夜,众人说到很晚,百里九歌也连换了好几次茶水。
后来见太晚了,百里九歌不想墨漓再熬夜,便倡导大家改日再聊,终于成功的把墨漓拖回去休息。
而因着墨漓对众人再三嘱咐要暂时保密,是以,关于百里啸和荆流风的事情,再没有其他的人知道。
壬寅年三月初二,殷浩宸命潼关总兵张烁放弃镇守,迎周军入关。
张烁听命,周军入驻潼关之中。
休整了两日,周军与殷浩宸的军队齐出,直逼临潼关。
临潼关总兵罗鸣见大势已去,也不等殷浩宸下令了,远远的就打开关门投诚,拱手将临潼关送与墨漓。
过了临潼关,朝都外便再没有关口阻挡,只剩下西江天险,只要渡江便能兵临城下。
从这临潼关的城墙上,远远的还能看见钟山的轮廓浅淡的浮现于地平线,钟山的那边就是西江……百里九歌坚定的笑了笑:“殷浩宜,你逃不掉制裁的。”
壬寅年三月初四,惊蛰之日。
临潼关的夜,寂静好眠。将士们都累了,准备休息。
百里啸自回廊走过,要去厨房给荆流风做些宵夜,途中从殷浩宸的房间门口走过,听见了屋中传出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百里啸是听过的,是百里未明!
没想到百里未明竟然偷偷潜入临潼关,找殷浩宸私话。百里啸肃然眯眸,不动声色的贴近了门畔,调动内力,听着里头的谈话。
“宸王,深夜冒昧打扰,勿怪。”百里未明拱了拱手。
殷浩宸原本在与吴念念逗弄孩儿的,忽然窗子就开了,百里未明从窗子潜入进来,这让殷浩宸吃惊。
他负手前来迎接,诧异道:“关西将军,你……”
“宸王,我有一事相问。”百里未明正色道:“我这些日子随梨花巫在湘国暂避,因听说你连连失守城关,便回大商看看,不想前日听闻你率领麾下倒戈相向。此事当真?”
“的确如此……”
百里未明目露难以认同的目光,“宸王,你我都是忠君卫国的将领,难以相信你竟会率众倒戈。这期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殷浩宸遂将遗诏和玉玺递给了百里未明,而百里未明的反应,也和之前看过遗诏的人反应相同。
两个人曾是殷浩宜的左膀右臂,然而从此刻开始,左膀右臂皆成为致命的倒刺。
百里啸推门而入。
他的到来,让百里未明下意识的戒备起来,但映入眼帘的那张轮廓,很快就激起了百里未明内心的震惊。
眼前的人,十九年的风霜在他的脸上添了许多皱纹,可那熟悉的长相,深邃的眼眶,厉兵秣马的气势,却与记忆中的那张年轻的脸重合在一起。
百里未明虽是百里越的儿子,但打小就练武从戎,百里啸既是他的大伯又是他的师长,更是百里未明打心眼敬佩的人。
他震惊道:“大伯,是您?”
“未明,好久不见,连你也长这么大了。”百里啸走来,拍了拍百里未明的肩膀。
“大伯。”百里未明犹然无法相信的说:“您真的还活着?”抱拳跪下,“侄儿失礼。”
百里啸扶了他起来,接着,便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百里未明。因着吴念念还不困,便也抱着儿子坐过来。
待听罢百里啸所讲,百里未明眉头微拢,仔细的想着某一件事,斟酌着道出:“我曾听娘说过一句话,那时我尚是少年,并没有放在心上。娘说,爹的那名外室并非病死,而是被爹杀死灭口。”
“外室……就是九歌从前那个娘?”事关百里啸的宝贝女儿,他立刻追问。
百里未明道:“侄儿也只记得娘说过这样一句话而已,其余事项,有必要当面相问。”
“我也有此意。”百里啸原就是要找百里越问个清楚,眼下正好,便连着赵倩一起问吧。
到了翌日,百里未明归来临潼关的消息,在众军之中传开。
将士们欣喜若狂,纷纷将百里未明围住,问长问短。
大商的三位宿将齐聚于此,且目标一致,百里九歌看在眼里,心中也更是期待着殷烈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