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这会儿激动着,左看看右看看,见了个蝉形的糖白玉做工很是精致,立刻拿在手间把玩。这玉暖暖的,她笑:“这个真漂亮,我很喜欢。”
墨漓无奈的说着:“九歌,这是玉琀。”
“玉琀?玉琀长这样?”
“嗯……”
“好吧。”百里九歌放回了玉琀,也知道自己冒失了,竟然拿着这放在死人嘴里入殓的玉,还大称喜欢,怕是墨漓都无语了吧?
没过多久,李玉衡上了茶,拿走了两人的双螭纹璧,去她炼玉的内室处理去了。留了百里九歌和墨漓,边喝茶,边赏玉。
这会儿百里九歌停在了一个置满玉圭的柜子前,瞅一眼李玉衡的内室,笑问:“玉衡把门关得那么严实,我想看看都不成,其实我真挺好奇的,她家炼玉到底是怎么个炼法?”
墨漓笑而不语。
“墨漓,你看那块玉圭……”百里九歌见其中的一块玉圭有些不同,抬手想要摸摸,“你看那花纹,怎么觉得有点像是彩绘上去的……哎?”
触手之处,发出咯吱一声响。百里九歌吃惊的看见,柜子旁的墙上竟然开了个洞。
原是机关!
百里九歌讶然:“玉衡的店里还有这玄机?”
墨漓眸色一深,淡淡的疑色浮现。这厢百里九歌拉住他的手,询问:“要进去看看吗?反正玉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我们只是看看,又不乱拿,说不定有更多惊艳的玉器,比如佛龛、福禄寿三星、提篮观音什么的。”
墨漓想了想,率先进了去,“也好……”他嘱咐:“跟在我后头,一定要小心些。”
“噢,好。”
两人进了密道,轻轻掩上那扇门,往深处走去。
墨漓心中是始终谨慎的,但这条密道修得并不似机关道,反而像是条普通的通路,原是条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两人很快就下到了地下室,拐过几个弯后,走到一扇门前。
墨漓轻轻推了推门,没有锁,门就这么开了。
这瞬间,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没能料想的景象。
这竟是间用玉打造的屋子,脚下、头顶、四壁,都是玉石,因着颜色各异,融合在一起,整间屋子梦幻的让人脊背生凉。
而就在屋子的最里头,一张水晶棺静静的搁置在那里。棺盖折射出玉石的冷光,刺目的射入百里九歌的眸中。
她别过目光,隐约看见水晶棺里是有人的,奈何离得太远,她看不清。
“墨漓,那是谁的棺椁?竟然用这样名贵的水晶棺,还有这整间屋子,竟然全都是玉……”
墨漓握紧了百里九歌的手,值此一刻,不知为何,心中竟蓦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的哀鸿,难受的心都要漏了。
他怔住,万般不解,为何心头,会忽然有着这样的悲伤?
这浓浓的悲伤,也化作一种抵触的情绪。他难受的皱了皱眉,心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嘶喊着逃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口棺材和棺材里的人。
他竟是无法控制心中那股想要远离此处的感觉,那是一种淡淡的恐惧,像是钝刀在磨着身心般……
是的,是恐惧,他竟然会对那口水晶棺,产生恐惧!
无法解释这样的动容是因为什么,墨漓敛神,只将百里九歌的手捏得更紧。就在他启唇,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李玉衡的尖叫声。
“不好!”百里九歌忙说:“玉衡出事了,我们快回上面去!”
“嗯,抓紧我。”墨漓牵着百里九歌,立刻原路返回。
在离开这玉屋的最后一刻,冥冥中不知是什么力量,令墨漓仍是忍不住回望屋中。
那剔透的水晶棺,那躺在棺中、模模糊糊的人影,都随着关闭的门,沉重的,锁在了他深心处的某一个角落……
两人很快回到了上层,百里九歌正要推开机关门冲出去,却被墨漓阻止了。
墨漓将她抱在怀里,一同躬身,轻轻将机关门推开一道窄缝,恰好能看见玉店大厅中的场景。
百里九歌捂嘴掩住自己的声音,惊讶的望见,李玉衡竟是被两个奖金猎人打扮的男人钳制着,另有十几个相似打扮的男人,正在到处搜查什么。
他们的动作很粗暴,时不时就会打碎玉器,惹得李玉衡频频惋惜,说着:“拜托你们,找东西就好好找,不要把我家的玉都毁了,这是造孽好吗?”
“闭嘴!”一个男人恐吓:“别跟我们装,快把那把价值连城的玉剑交出来!不然我们就将你的玉全砸了!”
李玉衡道:“我家祖祖辈辈经营的是饰品,不是武器,你们找剑应该去兵器行,我这里哪有什么玉剑。”
“哼,你交是不交,江湖上消息那么灵通,你以为你藏着把无价的玉剑就没人知道吗?多得是人觊觎了,还不快交出来!”
“我都说了没有,你让我交什么啊!”
男人怒了:“该死的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把她的玉都砸了!”
听言,百里九歌甩脸望向墨漓,激动的朝他使眼色:我们快冲出去救玉衡。
却也在同时,李玉衡叫喊起来:“我交我交!给你们就是了,晦气!”
百里九歌愣了愣。玉衡的家里,真有一把无价的玉剑,能引得这些人大白天的来抢吗?
李玉衡瞪了眼左右两边钳制她的男人,嘀咕起来:“你们这么押着我,我怎么拿玉剑啊,快点松手!”
那两人男人松了手,仍紧跟着李玉衡。
她回头,瞪了他们两眼,“站那儿,别和跟屁虫一样,我一个弱女子你们还怕我跑了?”
她很是无奈的走到机关门旁的柜子处,开始在柜子上翻找东西,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了,李玉衡一笑。
从百里九歌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李玉衡笑容冷如腊月的冰川。冷凉的感觉,顿时绕住了百里九歌的心,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刹那间,整间屋子的门窗,啪啪关闭,顿成死屋一间。
下一刻,四壁,机关齐出。所有人刚发出口的惊呼,瞬间变成了撕扯耳膜的惨叫!
墨漓在第一时间捂住了百里九歌的眼睛,不让她去看这血腥的一幕。然而,百里九歌还是瞥到了可怕的东西。
她不敢相信,那些男子的死法,竟然是被铁制的大型机关爪扣住身子,硬生生捏碎了五脏六腑,也捏断了全身骨骼。
单是听那惨叫声,百里九歌就已然能知道,那些人死的是有多痛苦。
心中,如雷滚过。她惊异,李玉衡家里的机关,怎会这样霸道?!
没过多久,屋子里便死寂一片。
百里九歌被墨漓扣在怀里,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她抱紧了墨漓,忽然听见嘶嘶啦啦的声音。这种声音她不陌生,是化尸水溶解尸体的声音。难道,是李玉衡在洒化尸水,将这些人全都毁尸灭迹吗?
心底更是寒意不止,一浪一浪的拍打着百里九歌的心墙。她在墨漓怀里大睁着眼,此一刻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李玉衡似的!
终于,所有的声音都止息了,百里九歌抬起头,正想要从门缝朝外看,谁料对上的,竟然是李玉衡的双眼。
她就站在机关门外,脸上笑容不改,“出来吧,既然都被你们看见了,那我也瞒不住。”
百里九歌心底一寒,身子已经被墨漓揽起。他推了门,揽着她走出,百里九歌这才看见,整间屋子里再无半个人影,只剩下一地的脓水,腥红而散着臭气。
此刻屋子的门窗全都是关着的,昏暗间,李玉衡提了个拖布出来,开始清理地上的脏污,一边说着:“我有个朋友是闻名列国的大铸剑师,专门用玉为我铸了一柄剑。因为这把剑太值钱了,就有很多人来偷窃、抢夺,我不得不拿着我家祖传的机关对付它们。”
原来是这样……百里九歌了然。就说李玉衡怎么看也不像会弄这种机关的人,原来是祖传的。
墨漓也不过浅浅一笑:“在下之前还觉得奇怪,为何李姑娘只身守着店面,连护院也没有聘请。原来,是有这样一套机关在。”
“是啊,所以我有恃无恐。平时我不在家时,是隔壁盆景店的石大哥帮我看家,他知道我家这套机关怎么用。”
李玉衡说着,拖地也累了。她去投了拖把,换了一桶新水,回来继续拖地。
百里九歌思及方才在地下室见到的水晶棺,追问起来:“玉衡,那个水晶棺里头的人是谁?”
李玉衡拖地的动作骤的停了,似是思考什么,良久,回道:“是我爹。”
“你爹?”
“对,我爹是病逝的,我花钱给他弄了个水晶棺。”她嘱咐:“以后别接近我爹的棺材,那间屋子是我家祖传打造的,有很多机关,会要人命的。”
百里九歌倒吸一口气,后怕的感觉涌上心头。还好还好,自己和墨漓方才没有接近棺材,否则万一碰上恐怖的机关,岂不是危险了?
这厢,李玉衡拖好了地,净手,用一张干净的帕子,将双螭纹璧呈给了两人,笑说:“炼好了,戴着吧,以后能继续压邪,正气比之前还旺盛。”
百里九歌忙说:“谢谢你,玉衡。”迫不及待的戴好了玉璧,又亲手给墨漓也戴上。
情不自禁的摸着玉璧上的螭纹,许是心理作用,百里九歌倒真觉得,这玉的浩然正气更为充沛,暖意透过皮肤,直达心底,心尖尖都缭绕起一股温暖的守护感来。
下意识的望着墨漓,明媚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