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风城遍地奇葩,知道风家就是个奇葩之家,知道师傅就是一朵奇葩中的霸王花,所以已经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心理准备,就等着那汹涌澎湃的神奇攻击向我开炮,然而……
“小姐您回来啦,老夫人欠我三百两。”
“老夫人欠我五百两。”
“四百两。”
“还有我还有我,我二百五!”
师傅的青筋温柔的跳了跳,冷冽地吐出一句话:“不关我事。”
此时一个容貌秀丽的女人正带着两个小丫鬟走出房门,一眼望去,倒并没有预料中的惊艳,虽然仔细看会觉得她比一般的妇女要更有生气,不过一脸压力的表情充分显示出自己是个正经历中年危机的家庭妇女,满脸都在写着“工作压力大老公脾气大儿子不听话女儿搞早恋私房钱亮光光鱼尾纹天天长青春不复返腰上赘肉多老娘怎么还不去死”这种潜台词的感觉,冷不丁听到师傅这句话,两眼瞬间就水汪汪了:“卿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娘?大不了,人家下一次跟冉儿她们打牌把本翻回来就还你钱嘛。”
“……”
“卿卿~那那那,那娘保证不跟她们打牌了嘛。”
“……”
“喂,死丫头!娘生你养你喂你教你容易吗,好啊,翅膀硬了,心也大了,不要娘了,娘知道!风郎啊,妾身这就下去陪你!”
师傅挑了挑眉,“娘,怎么还是这句,听说冉儿三儿她们不是新教了您几句台词吗?”
众家仆立刻回神,纷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老夫人:“对呀,昨晚奴婢还听着您一字一字地背下来好骂小姐的,怎么不发挥出来呀!”“就是,奴婢为了那几句话还是专门上菜市场听大婶对骂记下来的呢!改良升级版!”“老夫人您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咱们的苦心栽培!啊!”
老夫人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揪着衣角:“对,对不起嘛。这次没记住,下次一定成功!”
师傅看着众人的重心成功转移到了“新台词”上,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我一眼:“好了,进屋吧。咦,不怎么不动?”
……
我该怎么说呢。
我被雷到了,此刻完全外焦里嫩,浑身酥脆。
在我的设想里,这次随师傅回府无论怎样神奇也只有以下几种情况:
阅兵版:几十个丫鬟小厮站成两排,男左女右,师傅带着我从两排之间走出去,满脸慈祥的笑容对众人挥手示意:“同志们好。”所有人齐刷刷回答:“家主好!”“同志们辛苦了。”“家主辛苦了!”“同志们晒黑了。”“家主更黑!”
领导人会晤版:所有人站成一队,神色庄严肃穆,手里一把长枪立于身旁,老夫人带着得体端庄的笑容热情地抓住师傅的手抖三抖,同时说:“Nicetomeetyou!”师傅同样洋溢着笑容回答:“Nicetomeetyou,too!”
韩剧版:老夫人神情哀切热泪盈眶,由众人搀扶着走出来,看见师傅后不敢相信地抓住她的胳膊,泪水如珠串般落地:“天啦,这是谁?这不是我的女儿卿卿思密达吗!哦!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卿卿,我的女儿啊!天呐,哦,天呐思密达。”师傅悲切的抱紧老夫人:“这,一定是当然的了。娘,都是我不好思密达!“
……
“咳!咳咳!”
我的思绪瞬间被师傅不爽的咳嗽声从朝鲜半岛拉回现实,看见师傅了然的眼神,不禁讪笑了一下,然后缩起身子。不过看到师傅清冽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时,我叹息一声,是福不是祸,是货躲不过。
“咳!“师傅掩住嘴轻哼一声,并掺入了内力,成功将众人的目光转移过来,然后将我放到前面,“这个东西……就是我在信中所说的弟子!”“喔!真有趣!”
“跟想象中的有点出入……”
“胸部平坦得可以让阿财的马车从上面飞驰起来!”
“腿这么短,轻功不咋地吧。”
……毒舌九段,人才啊!
“小姐的弟子,这段时间就先请住在这里吧。”笑起来眼睛会眯成月牙的侍女三儿带我来到一间房前,推开门,“有什么不适请告诉我,我是风府的宿舍管理员哦。”
“那个,不要叫我小姐的弟子啦,离忧,就叫离忧就可以了。”在清山上被师傅欺压惯了,突然有人这么客气一下还真是不习惯,汗,传说中的受虐倾向么。“对了,你们老爷或者少爷的小妾们住在哪儿?什么二房三房的人呢?“这个要问清楚,以前看的那些宅斗的小说电视剧什么的放到现实中来还是很可怕的,平常还是能躲就躲。
三儿一愣,随即掩唇轻笑起来,“离忧,你可真有趣。咱们风家千年前就提倡一夫一妻,没有妾室,也没有什么旁系血脉,现在家里真正的主子只有老夫人,小姐和少爷。”
我不禁咋舌,这样平等的婚配制度在这样的时代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没想到却是由风家在执行。这样想来,千百年前风国的覆灭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大概就是王室血脉凋零吧。
平等的夫妻制度,开放的主仆关系,性格外向(奸诈毒舌)的众人,完全把风家变成了这迂腐古代的世外桃源。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那我先去跟小姐要银子咯,离忧你慢慢看。”三儿摆摆手,蹦蹦跳跳的离开。我看着她一起一落的背影笑了笑,还真是个活泼的姑娘。
走进屋,掌上灯,将房间的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虽然只是众多客房中的一间,卧室小厨房净身房书房倒是一样也不少。还没看完,我的视线就被一把靠在角落里的伞吸引住了。那真是一把极有气质的伞,玉石雕成的伞骨,伞面看不出什么质地,却在烛光下流动着神采,清灵素白的底绘有妖娆绚烂的桃花,强烈的对比看起来竟意外的和谐。
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带点甜的清香。
我拿起那把伞,目光跃过打开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一片绯红。那是春天最后一批盛开的桃花。
不由自主地拿着伞走出门,来到那片桃花林。此时的枝头上的桃花已是摇摇欲坠,一丝微风轻拂都会引起花瓣的飘落。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肩头上。突然就来了兴致,我打开手中的伞,踮起足尖,在花雨中跳起了芭蕾。
裙裾飘起的时候,我看着漫天的飞花,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眉眼温柔的少年,拉起我的手跳着双人芭蕾,我们在晴朗的日子里跑到舞蹈房的后院,站在草地上旋转着跳跃,眼里看不见对方以外的任何东西。
想着想着,一曲终了,我眯起眼,情不自禁地抬高手臂,做了一个后仰下腰的动作。然而一出手我就后悔了,因为这是一个双人动作,需要舞伴一手握住我抬高的手臂一手拦在腰际。这下子……要摔了。
唔,好像没有摔诶。
我睁开眼,看见腰际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根金丝拦住,顺着金丝的方向看过去,另一头是在……桃树上?
错了,是桃树上坐着个白衣少年,手里紧紧地攥着金丝的一端。
“那个,谢谢你啊。我叫风离忧,有空请你喝茶哈。“我站稳脚跟,抬头努力地想要看清那被树枝遮掩住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手腕一动,金丝便迅速收回。
“那个,金丝的话,你该不会是大夫吧?”悬丝诊脉啥啥啥的……唉,不能怪我说烂话,实在是电视剧茶毒太深。
人家还是不说话,可是姑娘我有点来气了,人家懒得理我,我也不好赖着。于是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本姑娘都这么主动了,居然都不知道互通一下姓名,真是没礼貌。”
“轶城。”
我站住脚,回头愣愣地望着他。
“风轶城。在下名讳。“怕我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姑娘不是说,不互通姓名是很不礼貌的事吗。”
原来那么小的声音他也听得见啊,我低下头,摸了摸鼻子。等等,哪个风轶城?师傅的亲弟弟,风城的副城主风轶城么?
“公子,名字不可以随便报给陌生人的!万一是细作怎么办!“树上又传来另一个声音,原来那上面有两个人的啊。诶,这个声音好耳熟,好像是早晨坐船在渡婆说话时插嘴,然后又对我抛媚眼的那个玄衣男子。想来,当时背对我的另一个人应该就是这位轶城公子了。
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不用客气了,“玄衣男,莫非你的名字都是只报给熟人的?那有意义么。”
上面又安静了,不过仔细听还能听到某个人咬牙的声音,我偷笑了一下。
“你的舞,很独特,很精妙。不过最后的动作,似乎需要两个人完成。“沉默一会后,白衣少年轶城开口。
没想到被看出来了,我点点头,有些好奇这位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嘁!“玄衣男子嗤之以鼻,“公子你干嘛那么捧她,我看那跳得跟腿抽筋的小鸭子似的。”
“南叶,你的话太多了。“少年淡淡开口,身边的人立刻噤声,“若无他事,姑娘请回吧。”
下逐客令了啊,真是个性情冷淡的少爷。我只好转身,刚走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轶城少爷,你无事时……我可以去找你么?”
“……在下并不总是待在风府。”
那就是同意喽!
我勾起嘴角,自顾自地说;“那风轶城,我们是朋友咯。”然后欢乐地离开,装作没听见身后某只玄衣男吱哇直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