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轩在修炼。
这是个极为奇特的地方。安子轩筑基后就让他师傅挥一挥衣袖把他一袖子扫过来了,说是让他自己出来。
空中是密布的雷电,底下是与其相连的无边水域,水里有或隐蔽或堂皇的种子。
他在这里的第一天一直在被劈。在空中被劈,在水中被电了一次后他就再不敢下去了。如果说被雷劈还算是温和的鼓励的话,那么看似避风港般的水中绝对就是暴风雨般的惩罚。那是雷池啊!它还有粘性。进去了,你不受尽折磨就别想出来。
第二天,安子轩依旧被劈中。他唯一比较安慰的是,似乎经过一天的被劈经历,他似乎有些习惯了。虽然还是满面焦黑,没一丝好肉,但终究他坚持下来了。昨天他可是被劈一会就要接受治疗。治疗的的医生就是水中的那些种子。除了他第一次为了躲避雷电掉进看似温和实则暴躁的恐怖雷池中,其它因为无法再承受掉下去都会被种子抽出的蓝色藤蔓卷住治疗。只是看他现在即使皮开肉绽也依旧坚持,遇到扫来的救命藤蔓也拼命避开就知道,那感觉绝不会好受了。
“恶趣味,绝对是。”想起昨天那该扫进垃圾堆的经历,他对他那个貌似温润君子实则表里不一的师傅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虽然从第一面起,他就一直被笼罩在这样的疑惑中,就在昨天他确认了,再无疑虑,他被骗了。被他的年龄,过万;被他的修为,金仙;被他高高在上的身份,祖宗;被他娘亲父皇的嘱咐,听话;被他的风采,君子——骗了!
他的年龄具体不知道多少,却肯定超出五万岁。
听说四万年前他就是金仙,有没有进境他是不知道可肯定比四万年前强。
他可是现今守在零华界域洛安皇朝辈分、修为、年龄都最高的仙。
他娘亲他父皇都嘱咐他“听话”,让他以为他是个脾气不好的人,或是极端严厉或是极端暴躁反正不怎么好相处的人,这他也有办法。他娘亲父皇不也告诉他了,听话。这些与他相处至少过五百年的前辈经验总结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的自己吧!何况他们应该也是从先辈们那里继承的经验之谈。一个人有错,总不至于安氏一族都错了吧!现在看来还真有。
君子。这是每一个看到他的人的第一映像,他也不例外。白发的他不会让人想到苍老而是历经磨难的沧桑,他的眉叫一般男子淡,使他减了一点英气添了一点温润,带点勾的鼻子让他有一种不该出现在男子身上的俏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如果不是嘴角的笑压下了那丝俏只剩下君子可以概括,那么他想男子也是可以将那个俏字当成最高称赞的。“现在看来所谓的相由心生还是有道理的,最适合他的果然还是那个俏字,所谓的君子不过是他演绎的假象。”
安子轩见到他师傅的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一丝隐藏在鼻尖的俏,只是他藏得太深,让他还没形成映像就被他给人的官方表情迷惑了。他会有这一瞬间的闪念还是因为他对他并不了解。虽然听到很多传说,却也只是传说,并不曾形成固有印象。而见面时他虽然没因为面对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而放松,却也没像面对大敌般严谨,而他自己。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迷宫中的那段,带给他的影响小不了。不管什么看得多了就会发现问题。没问题,是因为你看得不够。当你对于你那一转眼看到的草坪都能数清楚有多少棵草,有多少片叶,每棵草有多少片叶,当你能比对出每棵草的不同时,你就会发现熟悉是最可怕的词。你需要寻找未知,需要更细节的去观察这熟悉得想吐的世界。
他已经习惯了对细节的敏感,即使没必要,人活得都是粗糙的,没那么多细节需要注意。即使会有很多尴尬甚至难堪,你能想象在放大镜下的生活吗?何况他比放大镜厉害多了,要是你刚还对一个美女投怀送抱下一刻就发现她脖子上的一颗绝不会影响什么的细尘,还散发着不该闻到的恶臭,你是抱呢?还是不抱呢?你是提醒呢?还是不提醒?现在还要添上会引来麻烦。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还被对方知道了。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在经过昨天后,安子轩决定一定要让面无表情成为他的官方表情。一定要苦练意识秘术。既然无法改变融入那灵魂中的对细节的执念,那就至少给它添上一层保护吧!
他师傅可是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只有一个人知道。两个人知道的就不是秘密,是危机。对他师傅来说既然不再是秘密,自然不可能成为他自己的危机,所安子轩就只能在他师傅恶趣味中承担秘密被发现的危机了。
“有谁会对一个一岁多的小娃娃玩触手游戏啊!有谁会对一个重伤垂死的孩子在治疗的时候骚痒痒啊!有谁会对一个因为皮肤新生极度新嫩的孩子因为被痒痒得又哭又笑,满脸眼泪鼻涕的样子留下影像石作为要挟啊!”
这件事告诉我们主角大人,秘密是不可以轻易知道的,如果知道了就不要被对方发现。也告诉我们读者秘密被发现了也不要紧,只要也拿住一个对方的秘密就好。
安子轩正在为自己的失误付出惨重代价,挠痒痒治疗。对于安子轩来说这真不是治疗而是酷刑,虽然他的确恢复得很快也没有丝毫后遗症。可惜那是身体,安子轩似乎能看到自己心里破了的那个大洞,且现在似乎有变大的趋势。他完全止不住的是,那360无死角的留影,他师傅是要拍纪录片吗?安子轩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下的心态。
安离熙看着在掌中木灵气化作的叶芽造顾下迅速恢复,一刻不想待的跑去雷灵气化作的雷电中挨批的徒儿。撑在下颚的手不自禁摸了摸鼻子,嘴角的笑依旧温润,知道了我的秘密,就留下个秘密做为抵偿吧!看着身前留影石中小胖娃娃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之后的眉头微皱,到腿蹬脚踹,再到满脸通红,泪流满面,最后停在眼角眼泪不住,鼻子吹出泡泡,嘴咧的看见牙龈的影像上。“以后要是打不过你了,这就是最好的武器,自然多多益善。”瞄了一眼掌中进境迅速的安子轩,又看了刚满了一个储物空间的留影石,“时间不多了吗?”安离熙微转头闭着眼睛将掌中雷电威力又增加了些。看着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徒儿,眼中火热的等待他掉下来的那一刻,嘴中嘟囔着什么,“怎么这样了,我都没看住。”
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安子轩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师傅的无耻,他现在再没有先前的轻松,还能想东想西。现在他只能选择是受重伤还是受轻伤,哪怕是轻伤也是相对而言。重伤几下就落下去,轻伤十几下也必定下去。
王寻可不知道他哥的水深火热,他现在正在为咕咕叫的肚子而努力。他娘昨天死了,他并不伤心,虽然他是这个家中最爱他的。如果只有一口吃的都会给他吃,如果即使累得要死也要看着他好好的才能睡着,如果因为他要被卖还他父亲的赌债杀了丈夫,如果逃跑时被发现将他护得丝毫无伤,如果只凭一口气将他送到安全之地才放手,如果到死都不肯闭上的眼睛中的祈求……他知道她在求什么?可惜上苍没看到。看到的是他。他从不求人,更不求天。所以他回来了。一个孩子一个女人在野外怎么生存,从她带着他出逃的时候就注定了的结局。他是不会死的,死的只能是她。他没有阻止她,为什么要阻止呢?父亲是该死的,娘,娘死了比不死好。她该死了。王寻看着手中的命运线,他看到的每个人都连在一根根命运线上,上连青霄之上下连九幽之下窜连过去未来。人都只能看到现在,他看到了她的未来。他只能看到她的未来,他想知道改变的未来还会存在吗?会有怎样的变化。本来父亲是不会死的,她被毒打一顿后,他看到的未来只有她不停忙碌的做到死。
只是父亲死了,她还是死在了该死的时候。
“命运可以被改变,死亡却难以影响吗?”王寻在安静的小村中一户户检查,“应该是力量不够大吧!”王寻看着一家五口围桌而食的幸福场面,如果不是死的,应该会是个温馨场面。
平静的关上门,轻轻的道了声打扰了。王寻,从村头检查到村尾,跟每一户屋主道晚安。像个最懂礼的孩子。赤裸的脚上满是伤痕,有些伤痕深可见骨。脸上倒是干净也只是让那纵横交错的血痕更加显眼。
王寻回到家中,拿起他从村头走到村尾找到的他认为有用的东西,咬了口唯一还能吃的食物,干涩,坚硬并不会太好吃。也许有口水会更好。尸体腐烂的气味也不会是好的佐餐香味。爬进爬出的老鼠蠕虫更不会是吃饭的好地方。王寻没有动,他累了。吃了东西有了点力气的王寻拿起东西动了动,惊起围过来的老鼠,离开,转身,关门,道晚安。如同拜别敬爱的长辈。
王寻躺在村口的地上。看着如霜月光,像他参加过无数次的葬礼上的白幔。“是为我扬起的吗?还是他们。只是他们应该不会想与我出现同一个葬礼上吧!”王寻看着身边已死的长嘴野兽,兽嘴中还死死咬着他的手臂。“还真贪吃啊!你是那些伯娘叔爷派来报仇的么?”
王寻看着月光,下一世他必会做得更好。意外,只是想得不够多而已。死于意外只是不够强罢了。一只贪嘴命强了点的野兽,就破坏了他计划。只不过是他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