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血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一个拖着重剑的少年从阳光中走来。
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纷纷注视着这个玄安城近十年最有戏剧性的年轻人。
他是天才?
还是废物?
人们不能确定。他曾是天才,也曾是废物,如今再次出现众人视线中,他会做些什么?
在生死战中杀死陈玄风?
不太可能。
那他凭什么接受挑战?
不太清楚。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年轻人每一次出现都成为了人们口中议论的话题。
因为好奇,所以期待,于是安静。
除了人们的呼吸声之外,只有那把大得出奇长得出奇看上去也重得出奇的巨剑被拖曳在地上时发出的摩擦声。
吴山在街道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它很直,是一根笔直的线。
万众瞩目中,宁逍穿过人海,来到生死台前。
染血的铁门已经打开,他的对手正站在台上虎视眈眈。
“哈哈哈哈!你这废人终于来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哪里来的勇气站在我的面前!”
陈玄风手持金风刀,背负流光剑,他肆意地随风穿入众人的耳中。
这是一场难得的好戏,即便是再好事的人也不愿意插嘴,免得破坏气氛,因此没有人说话。
“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你果然不明白。”
宁逍莫名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对手有没有听到不重要,苍天霸血已经开始奔涌起来。
“语无伦次,你果然感到害怕了吗?像你这样的垃圾,只能在我面前颤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跪下去给我磕三个响头,说一声‘爷爷我错了’,我不介意饶你一命。”
陈玄风扬起金刀指向宁逍,他要肆意地侮辱这个废物,当着赵如萱的面,当着宁家人的面,当着全玄安人的面,踩碎宁逍所有的尊严。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宁逍都恍若未闻。
一道道炽热的火元之力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涌入吴山剑中,宁逍整个人的气势不断攀升,像是一头苏醒的雄狮逐渐睁开睡眼。
陈玄风感觉到了压力,这是几乎与他同样强的气息。
一阵阵隐隐的风浪声忽然传入陈玄风的耳中,他蹙眉张望,发现这声音竟是从宁逍体内传出来的。
随着风浪声渐渐变强,宁逍的气势也越来越强,那置身山岳之下的庞大压力让陈玄风察觉到了危机……
“不!这不可能!这是真元巅峰期的气息,甚至更强几分!三天……短短三天而已,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玄风难以置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开始动摇了,原本碾压宁逍的自信心这一刻轰然破碎……
“你怕了?”
宁逍玩味地一笑,淡淡道:“你不用怕。你只要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把头磕出血然后爬出去,我就饶你一命。”
陈玄风微微愣了一下,脑海中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他在万人瞩目中跪在地上给宁逍磕头,然后带着一额头血狼狈不堪地从兽笼似的铁网中爬出去……
不!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死。
何况他并不觉得会死,他甚至仍然有着必胜的把握,只是代价太大,大到他不愿意承担而已,可惜他已经没有退路。
“哈哈!哈哈哈哈!”
陈玄风忽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他满脸的狰狞与疯狂,沉声道:“宁逍,这是你逼我的!”
“闭嘴!我说过,反派死于话多……”宁逍冷冷一笑,他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极点,手中的吴山几乎燃烧起来,一道道近乎实体般凝实的红光不断地跳跃,像是躁动不已的火焰。
“来!”
伴随着一声轻喝,宁逍身形暴起,像是一头凶猛的猎豹般冲了出去,他手中的吴山仍然拖在地上,带起一串耀眼的火花。
——拖刀斩!
吴山是重剑,却与大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观战的所有人眼中,宁逍仿佛拖着一座燃烧的黑色剑山,就那么甩将出去,带出一片赤红的光影,狠狠地轰向陈玄风。
与赤红光影相对的是一片席卷而来的金风,这是陈家的绝学金风斩,以金风劲催动,有无坚不摧之力。
在那金风之中,飞出一道半弯的金色日轮。
黑色剑山与金色日轮重重地撞击在一起。
两道人影在撞击发生的一瞬间出现了刹那的停顿。
画面静止。
一阵闷雷般的剧烈轰击声炸响。
其中一道人影极快地向后倒飞出去,另一道人影则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
一阵仿佛下意识压低过了的惊呼声层层海潮般以生死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远处观战的一座酒楼上,陈玄感拍案而起,震碎了整张茶桌,茶水洒落在他的鞋子上渗了进去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另一边,赵天德扭头看了一眼抓紧了窗沿把上本身探出窗口观战的赵如萱,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宁光耀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包括几个长老在内,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甚至一向对宁逍报以冷眼的宁飞宇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欣喜。
生死台上。
宁逍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陈玄风,凝声道:“爬出去,或者死。”
“噗……”
陈玄风杵着金刀半跪在地,吐出一大口乌血,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五官出现了一丝奇异的扭曲:“废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陈玄风猛然站了起来,他挥手用力地锤击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整件上衣一下子炸开,露出里面虬结的肌肉。
此时的陈玄风全身充血,看上去就像一个笼罩在血光中的人形巨兽,他的头发也披散开来,随着狂风飞舞。
烈日被阴云笼罩,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所有人衣角翻飞,发出一阵阵“呼啦呼啦”的声音。
“杀!”
陈玄风激发了体内的狂兽血脉,如同一只癫狂的兽人发疯似的冲向宁逍,他右手握刀左右握剑,毫无任何章法地杀了过去。
宁逍目光一凝,他保持着斜拖重剑的姿势,另一只手也搭上剑柄,双手握住,然后一拧,将剑身宽的一面朝上,从右下角滑出一片黑红色的重影,有如一座卧倒的峰峦般拍击出去。
“嘭!”
吴山剑拍在了金风刀和流光剑之上。
残留有最后一丝神智的陈玄风还是选择了抵挡这一击。
吴山剑高高弹起,陈玄风承受巨力而跪倒在地。
宁逍顺势一提,再次拍击而下。
陈玄风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被血光占据,他没有做出任何防御,而是同时挥出了手中的刀和剑。
……
人们听到两个声音交杂在一起。
其中一个声音是宁逍肋下被划开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则让所有人在看见那一幕之后都紧紧皱眉、闭上了眼睛。
这是宁逍第一次杀人嗯,就是一血,如果不算他手中曾经死去的亿万可能孕育出生命的某种奇怪东西的话。
“我已经……二十几年没杀人了。”
宁逍用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如是说道。
……
“二哥,死了……”
陈雪靠在父亲陈玄感的身旁,木然说道。
听到女儿的话,陈玄感眉头一颤,然后闭上了眼睛。
“去接他出来。”
这句话同时从赵天德和宁光耀口中说出,听的人分别是赵如萱和宁飞宇。
阴云散去,阳光再一次明媚起来。
这一天,城主的次子在生死台上死于宁逍之手。人们谈论这个消息是并没有带上类似“废物”或者“苍天霸血”的称呼,只是单纯地说他的名字。
同样是在这一天,赵家传出消息,恢复赵如萱与宁逍的婚约。
还是在这一天,玄安城有一匹快马出了城门后直奔天玄城而去。
夜晚,宁府。
“小少爷真厉害,打败了城主的儿子。”
小婵站在宁逍身边,扶着窗沿趁着月光抬头看着宁逍,眼睛里有一些崇拜。
“但我也杀死了他。”
宁逍顿了一下,这样说道。
“可是……你不杀死他,他就会杀死你。”
小婵皱起眉头说道。
“是吗?”
“是的。”
“你确定?”
“确定”
“那就……这样吧。”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