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山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时大叔人早已走远,他摇了摇头:“这位高人虽脑袋有点问题,但看来应该不会食言。”
入夜,刃山在钱庄对面的小铺边吃东西边观察路人,无聊地熬到了半夜,到小铺打烊了人也没见到人,只好大半夜在钱庄门前晃悠,却引来许多不必要的怀疑。
一位路过的老头好心劝说刃山:“小伙子,冷静一点,你还年轻,别干傻事。”
“啥?”
“瞧你这举动,是想干一票大的吧?钱财不过身外物……”
刃山无语地听着这位疑似是教导处出身的老头讲了半晚的人生道理。
刃山打了个哈欠:“姥姥的,那变态大叔,让我下次再见到他我非得把他……”
“把我怎么样?”大叔突然从楼顶上跳下。
“哼,小爷我吃了一个晚上的风,你好意思这么晚才来?”
“抱歉,急于救人,时间花得多了点。”
刃山见大叔脸色憔悴了不少,似是真伤了元气,也不多说什么。他又注意到大叔换了一身黑色夜行套装,心中却颇为诧异。
“随我来。”大叔按一定的规律来敲打钱庄的门板,不多时门被守门人打开了。
守门人见到了大叔,恭敬地行了一礼,看大叔带着刃山,只道是贵客,也向刃山行了一礼。
刃山随大叔进了钱庄。他撇了撇嘴,此时不是应该还要对一对“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的暗号的吗?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刃山只在钱庄院子中看到三四人,但却感知到十来道巡视而来的目光,这里强者的数量多得令他心惊。一路默然,只觉压力倍增,想不到云水城这小小的钱庄竟然高手如云!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恭敬地向大叔行礼,刃山略感诧异:这家伙是什么人物?
待到了大堂前,刃山被要求戴上眼带。既然不是公会的人,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为好。他戴上眼带后大骇,只觉灵识受阻,心道这眼罩还真有些门道!
但刃山哪是普通人?他的灵识是常人好几倍,调用更多灵识后,他还是隐约感知到了周围的地形,并悄悄把来路记住了。随着众人往下绕来绕去走了一段迷宫似的地道,他的眼带才被拿下。他睁开眼后便发现已站在一个铁门前。
穿过铁门,再转过几条走廊便隐隐能听到些吵闹的声音。过了走廊便见到一道闸门,闸门上有一个大大的招牌,写着“盗贼公会”。打开了闸门,一股吵杂喧闹的声音扑面而来。刃山目瞪口呆:这里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地宫,里面少说也有一两百人,什么种族都有。
宫殿内正面有一个服务台,台前的服务员妹子颜好身材也棒。宫殿中间有一个四面围着吧台的大酒吧,一圈吧椅围着酒吧……周围就像店铺大杂烩,酒馆、杂货铺、药铺、铁匠铺、赌场、饭馆……错落有致地集中在了一个大型地下空间里。
四周的墙壁还有不少门,看来还有很多独立房间。
刃山被大叔带进来的时候,全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无数道讶异的目光扫了过来,又重新吵闹起来。
“哼。”一位肤色黝黑的小哥妒忌得不行,平时他们都没有被大叔接待的机会,这家伙能进去,绝对是受到了大叔的青睐。
刃山被带进其中一间房里,二人分主客坐好,上茶,开始扯淡。
大叔得意洋洋地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盗贼公会,怎么样?”
“震撼。”刃山已经找不出别的话来形容了。
“哈哈哈……这不过是我们在东部平原的分会而已。顺便说一句,我便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
刃山闻言料想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不会吞没自己的魔核,但如果要被灭口,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真无处可逃。他很不喜欢这种自己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
“我该怎么称呼你。”刃山故作镇定地抬起杯子,轻轻抿了抿。
到这份上还藏来藏去就没意思了:“江湖人给面子,称鄙人为‘通天大盗’。你怎么称呼?呃,算了,进了盗贼公会的门不提真身份。”虽自称鄙人,但洋洋得意的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谦卑的意思。
刃山一惊,手中杯子猛地一晃,茶汤烫到了手也仿若不觉:“您就是那生性好色,到处窃玉偷香的无赖‘探云手’?早上还说‘只偷物不偷人’,你它喵在逗我?”
他这么说只是在排解自己在进来后处处受制于人后产生的压抑情绪而已,华朝帝国中谁不知道这家伙的厉害?
“探云手”是这人在业界中的雅号,外界称他为“通天大盗”。盗贼的出身不可探究,所以外号也就是盗贼在外面世界的名字。此人实力达七阶巅峰,虽武道不怎么样,但他那出神入化的身法和轻功使他的偷盗行动总能屡屡得手。
他创造了很多传说:在华朝帝国的守卫森严的皇宫七进七出,偷了宝还偷了人;在数十同阶强者的看护中偷到目标物品,还在围追堵截中安然离去;他甚至在九级高手的追捕中逃脱……
更出名的传说却是他那到处拈花惹草的风流史,据说当今华朝帝国皇帝的亲姑姑也和那货有过一腿,而且当年还为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皇位。他就是为数不多的被业界公认为“大盗”的顶级盗贼——采……咳,“通天大盗”探云手。
探云手脸色一青:“呸!是谁它喵这么说老子的?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算偷?”
“失敬失敬!”刃山腹诽不已,却连忙恭维道:“探云手前辈名声如雷贯耳(嗯,臭名远播),小子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敢泼你脏水(脏了小爷的手)?”
探云手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好了,你小子算是帮了我这‘无赖’一把,按照交易,我会为你提供情报和入会机会,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刃山老实地说:“暂时没想到。入会就免了。”入会?麻麻说不能跟陌生人走,更不能加入不三不四的社团!没有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婚假产假丧假还想坑我入会,做你的春秋大梦!
探云手胡子一挑:“好吧,说说你要的是什么情报。”
“关于紫眼魔,我需要你们所知的全部情报。还有关于白家和何家的过节和冲突的情报。”
一夜长谈,刃山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这白家和何家百年前还互相通婚,几乎亲如一家。后来,某次帝国为扩张而征召天下,白何两家当仁不让地挑起攻取东部平原的担子。结果一次大战中战败,实力较弱小的何家耍心机扔下了白家独自逃跑,致使白家军死伤惨重,家族等级足足降了两级。幸亏白家根基深厚,新一代家主励精图治,后来的白家才避免了衰落。两家从那时起结怨到现在,时有冲突。
刃山同时得知,两个月后石海会负责把石家的三批贺礼送到何家,刃山可以借此机会对其进行伏击。
而他最大的收获是,情报最终确认了,“紫眼魔”是石家的人。
刃山对石家镇怀有感情,可不能放任这魔鬼滥杀无辜为祸一方。如果力所能及,他必定会尽力除魔!
得到了大量有用情报后,刃山再次拒绝探云手的公会邀请而离去。被探云手带出了钱庄后,他得到探云手给的一个木制令牌,他可以凭此令牌直接去公会找探云手。
探云手的“探云令牌”是很贵重的东西,见物如见人,盗贼界里谁见了这令牌,都得给那人两分面子,否则就是跟盗贼界的传说人物作对。敢不给面子?改天家里少了点什么(例如妹妹、女儿之类)的话,就真没地方说理去了……
这令牌还可以让探云手破例出手一次,而他的一次出手,甚至可以偷到连八阶高手都会眼红的宝物,所以这牌子就相当于一件八阶宝物。一颗二阶飞蛇魔核换到八阶宝物,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刃山接过手时差点想把它扔了——这令牌的造型像个小肥皂,牌面雕着探云手叼着一朵花模样。这它喵是牛郎店的名片吗(摔)?
拐过几个街道,刃山却总感觉好像有人跟着,他特意走进一道暗巷中。
他轻咳一声:“不知高人有何指教?为何一路跟踪我?”
一道带着微怒的声音传来:“小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勾搭到副会长的。别企图欺骗我们的副会长,否则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话语间,街角飘出一位全身被夜行衣包裹着的人。此人肤色黝黑,眼神凌厉,奇怪的是,他的头似乎包得特别密实。
“哦。”刃山挠挠头,不知所以。
那人越说越激动见刃山无动于衷,心中来气:“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副会长一副呆头呆脑、傻乎乎很好骗的样子才接近他的吧?”
“呃……”刃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那探云手大叔确实脑袋蛮有问题啊,我竟无法反驳……先等等,你这么说你们的副会长真的好吗?
轻咳一声,他回道:“小哥你搞错了一点,是他勾搭我,不是我主动接近他。”
“你?就凭你?”黑哥笑了,“就你这又穷酸又弱比的样子,副会长会看得起你?你也不拉泡尿照照你丫的熊样。”
“大叔他不是呆头呆脑傻乎乎嘛……”
“你放屁!敢侮辱我们副会长!你找死!”
“这它喵可是你自己先说的……”
“少废话了,亮剑吧,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黑哥话还没说完,袖中藏着的匕首早已滑到了手中,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刃山确实很想测试一下自己的身手,但绝非现在。一来这人是盗贼公会的会员,自己也不能让大叔难做;二来他有深仇在身,不能影响了大局计划。
“我不打。”他默默掏出了大叔给的肥皂……呃,令牌,在黑哥面前晃了晃。
黑哥一瞧,眼红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反应过来,愤然说道:“卑鄙!无耻!胆小鬼!”
“你无非嫉妒我能得到大叔的赏识而已吧。”刃山暗想,其实根本没这回事好吧,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根本没发生超越合作的关系。
“你、你懂个屁!”黑哥激动得眼圈泛红,“你不会明白副会长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哦?”刃山有点明白了,不就是麻麻想生多一个孩子,早出来的这个孩子觉得自己的爱被分走了,然后心理不平衡的节奏嘛。这货居然对大叔……真是基情四射。
“这位哥,”刃山和颜悦色地说,“如果你多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努力练功、做任务提升自身素质,而不是到处妒贤嫉能的话,你自然会受到关注,那我和大叔熟与不熟,对你又有什么影响呢?”
和别人发生冲突,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要让人觉得自己对他没有太大威胁,麻痹他。
黑哥呼吸有点急速起来:“如果你从来没出现过的话,可能我就……”
又是一个“痴情”的人,大叔啊,你真是罪孽深重啊,大可以试试换换口味了。
“就算我和大叔从来不认识,你又能怎么样呢?以你现在的状况还不是引不起他的重视不是么?”
黑哥沉默不语,握着匕首的手也松了下来。
刃山继续劝诱道:“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关注你。拉关系也好,抹黑别人也好,做多了就是本末倒置,因为那些事情你做得再多,也提高不了你自身的素质。大叔赏识的是你的素质和潜力甚至品格,而绝对不是那些有的没的。”
“也许……你是对的。”黑哥收起了匕首。
“探云手大叔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就是相信我。”刃山把令牌递过去,“你为什么不相信大叔的眼光呢?”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如果你对副会长有什么不轨,老子唯你是问!”说罢黑哥便灰溜溜地走掉了。
“什么跟什么啊……”刃山直挠头。
刃山深呼吸一口气,以缓解心中的紧张。他在对话途中便看出这货有三阶以上,真打起来自己不死都得脱层皮!
不过,他总算搞定了这人。
之后刃山又在云水城逗留了两天,收集各种伏击计划可能会用到的道具,顺便取了蛇皮靴。
值得一提的是,当他后来把自己卖蛇体的事情告诉大叔时,探云手笑得蛋疼菊紧,直呼刃山“蠢货”:“这飞蛇稀罕得很,怎可能卖得这么便宜!在离中原遥远的西南方的‘百万大山’处才有它们的栖息地啊,所以当天我见到你手上有飞蛇核时才这么激动啊。小兄弟有空来我这里卖卖东西顺带关照一下我们公会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哪。”
一听解释刃山才知道自己又被坑了,怪不得那店主送走他时还投来“下次败家记得再来”的眼神,敢情是把他当成人见人爱的小肥羊了。
刃山也没打算向商家报复什么。人生路不熟又不谙世事,被人坑是很必然的事情,只能怪自己当时太天真当了冤大头,就当是交点学费涨涨见识罢。
……月黑风高,天干物燥……
云水城的夜晚比石家镇热闹多了,石家镇这个时候店铺早都打烊了,云水城的中心区域还是一片灯红酒绿,不少达官贵人在这里的花街柳巷中挑枪夜战,挥洒血汗,传来莺声燕语一片。
刃山无聊之下在城中闲逛,顺便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就只好冒着被围捕的风险,强行袭杀石海了。
夜凉如水,晚风轻抚,衣衫轻飘,他不觉已爬到了城墙箭楼顶上,凭栏而望。他突然听到城门被推开的声音,便悄悄往下面一瞄,只见三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往城门外瞧,其中一人背着一个大麻包袋。
按他的“经验”,这袋中肯定是人,这三人也绝对是在干什么不见得光的事情。
刃山不想惹什么麻烦,上次救个小乞丐惹来一连串倒霉事,搞乱了报仇的计划,现在再管了这遭闲事,还报不报仇了?
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凭着强大的灵识窥视,他总感觉袋子中的气息有几分熟悉。难道被掳走的是他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