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虚空中,夏无生从背后环住了陈晨的腰。
「这样会不会多一些活着的感觉?」
陈晨『看着』眼前的无数碎片的世界进程,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没认为自己死了。」
「但是却有种已经脱离人类的感觉,不是吗?人类所渴求的一切,你都能够轻易得到……所以,欲望大概已经消失了?」
「不,还有一些……完全没有被满足。」
夏无生来了兴趣了:「比如?」
陈晨仍旧注视着虚空中的光,语气轻渺:「比如……完完全全的快乐,以及正常的家庭。」
夏无生本身因为身为人的时间太少,本身的身体就经过了改造,所以激素水平完全无法让他有任何强烈的『欲望』,此时挑了眉,对陈晨的话不可置否。
「那么你接下来的目的地……」
陈晨没有说话。
她上前了一步,轻轻地张开双臂,然后脸上带上了完全放松的、沉迷的笑,像是坠落的鸟儿一样,向着未知的前方坠落——
「让神来替我决定。」
夏无生没有阻拦,在轻笑一声后,上前,同样落下。
光影穿梭,时间回溯。
让那有着最深切的欲望的呼唤,来指引她和他的前方——
神明笑了,眨了眨眼。
『真是一个懒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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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国之都城。
深深的庭院,假山掩着曲折幽深的小路。
细微的、清凉的水声,绵绵不绝。
「真是一个不错的牢笼。」
华服少年收回了视线,平静注视着前方之人的后背,如此感慨了一句。
「不是你的,就不要多嘴。」
那个人没有回头,头上固定了帽子的束带规整地垂下,在行动间也没有移动分毫,足以见到此人行动之稳以及行为的规范。
少年砸了咂嘴,摸了把自己腰间叮当作响的环佩,撇了撇嘴。
小径曲折,经过一道拱门后,很快就展露了他们此次的目的地。
「笼女。」
被这么叫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用料舒适但一派轻浮之象的女性,姣好的五官还带着一点稚气,却已经被迫沦落『风尘』。
笼女,多么可笑的称呼。
「你又来了。」
笼女微笑,深深地蹲下身行礼,将手合入袖中抬至额际,低头,卑怯如尘土。
谁能想到她在短短一个月之前还是天之骄女呢?
谁又能想到不过一个月之后,她就成为这般隐忍之人?
那个少年就是没想到。
他震惊于对方那笑容之中的媚态、风流、还有那卑微。
这太过的震惊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像是呓语一般叫出了明明已经不该存在的名字:「阿纨——」
笼女仍是维持着卑怯伏地的行礼姿势,那腰在这种角度下,纤纤催人折。
所有的地方,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全部。
在三人都看不到的空间中,陈晨注视着跪伏于地的笼女,缓缓地笑了:「就是你了。」
这小院内突然飘过一阵清风,然而谁都没有注意。
地上的笼女也没有注意,她只是在袖子的遮挡下眨了眨眼睛,想要将进入眼中的尘土驱赶。
「阿纨!——」
锦服少年突然发疯了一样,猛然推开了前方那个一直稳妥的身影,完全顾不得之前还对这人充满了感激。
事实上,在看到了阿纨如此的姿态之后,他简直要恨死这个人了!
「阿纨!你看我啊,是我啊!」
笼女略带困惑的表情出现在被拉下的衣袖后。
她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又妩媚:「你是——啊,扶风啊!你怎么也来了?还没有行冠礼,尚书大人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这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变过,她也不曾改换场景一样。
这让扶风被迷惑了一瞬间,差点以为又回到了曾经不染尘埃的过去——但是,对面女性又出现的、跟以前完全不同的媚笑,像是恶鬼一样,把他带回了现实!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是吗?对你做了什么?」
笼女像是非常不经意一样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站着的男人,在重新看向扶风的时候就像是又大胆了起来一样。
她挣脱了扶风的手,毫不在意地拉开了袖子,揉着那泛红的娇嫩肌肤。
扶风几乎都要看直言——
晶莹的、白嫩的、红晕染开的手腕,和仍如过去可爱的手。
他刚才,竟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
陈晨在笼女,或者说是过去的阿纨的意识深处,感受着汹涌澎湃的情感冲击,扯开了嘴角,并且越笑越夸张——
『这次是不甘啊……也好,同样有趣。』
伪装得像是没有任何伪装的深切的不甘,和憎恶。
她接受了,这祈求!
——『愿他们深沦地狱业火之中!经受千刀割肤之痛!愿他们再世为女伶!让他们经受我所经历过的一切——』
这种要求,再简单不过了。
笼女,不——
阿纨。
像是火焰焚烧着的身影在意识海中缓缓凝结,浑身被仇恨怨憎包围的潜意识面无表情地向着陈晨弓腰,然后这火焰像是被风吹动一样,猛然偏向了陈晨的方向,并且,一缕缕地融入了她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