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的话语落下之后,真正的全部世界的神灵响应了她的呼唤。空间的波荡涟漪,吞下了她和夏无生的身体,也同时割裂了夏无生身上缠绕着的、那脆弱的『羁绊』。
然后,全新的、纯黑色的光带在陈晨和夏无生的灵魂之间飘荡——全新的牵绊,诞生。
陈晨闭着眼睛,浮在这漆黑的宇宙中,浑身有轻微的颤抖。
此次祈求所换来的神力庇佑,让她的身体没有再次受到彻底的摧毁,也保护下了夏无生那难得回来的身体。
只是她的双眼紧闭,殷红的血从外眼角流出,在光洁的脸庞两侧划出了痕迹。双眼再度张开的时候,黑色的瞳孔茫然而没有焦距。
以此身之伤为代价,换取我所求。
而神又钟爱于我,免去永恒的惩罚。
仅仅降临七天的疼痛作为警告,灵魂又一次在淬炼中凝实。
啊……她何德何能,得到神的垂怜。
「神爱世人。」
因你所受之苦垂怜,因你强大的天赋而垂怜。
灵魂的光芒是谁都遮挡不住的,哪怕是看上去平凡无奇或者是凶恶的人,内在的灵魂都可能是熠熠生辉的。
「忠于内心,聆听这世界的本质。」
——美德之为美德,是因为它是『真理』——
闭着眼睛的陈晨和夏无生沐浴在空间的涟漪中,周围的物质正在迅速消失,马上他们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两人都沉浸在神力的沐浴中,没有醒转,神明庇护着二人,微笑。
只是连神灵都会偶尔因为造物的强大而叹服,意料之外的状况打破了这奇异的安宁和平衡——
「以我全部生命、全部存在的意义!我想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神啊!请聆听我的……我的祈求啊……惩罚那些妄图染指神域的人吧!——」
凄厉又哀婉的女人心音,哭腔声嘶力竭,在这平衡的空间里陡然出现。
突破了世界的桎梏,能够真正传达到神明耳中的声音!
神灵转眸,凝视着那璀璨的灵魂之光在黑色雾气环绕中依旧澄澈。
「那么……如你所愿。」
陈晨的眸光空洞,也面向了神所注视的地方,口中发出了梦呓一般的……神言。
灵魂在没有完全恢复前又一次受到了神力的碾压,血泪不止,全身皮肤的表面微弱的血花崩开又迅速重新平整如昔,剧烈的痛楚刻在灵魂上。
「收到……祈愿。」
声音落下后,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夏无生依旧在接受神力的改造,静静地和系统一起沉睡。
小小的黄色绒团不知什么时候从陈晨身上剥离,连带那能与神灵沟通的强大源力,留在这神之空间中。
而孤身重新坠落世界的陈晨身侧,世界之书的光芒忽现,包围住她缓缓降落在这个刚准备离开的星球上。
刚才发出了绝望的祈祷的女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身体在迅速地化成沙子一样的细碎光点,全部飞向了陈晨那闭着眼睛的身体。
女人的灵魂却在一旁,看着神使的降临,眼神灼灼。
「那么大人……真的就拜托您了……」
她最后颤抖的话音消失,灵魂像是融化的糖果,进入了陈晨的身体。
献祭上所有的存在,就是整个人的存在都抹消:灵魂、身体、名字、关系。
世界上没有这个人。
陈晨最初的打算,就是以此为代价,换取自己母亲的回归。消除了自己的存在的影响,世界的所有都修正。
只是没想到,她回归家乡世界的时机会是这种时候。
有人……选择了和她一样的代价。
「放心吧……」
女人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黑色的双眸深邃得如同包含着夜空。所有的一切都重新进入了她的脑海,她大概了解了这个女人的请求是什么了。
果然……
妄图染指神域。
「哎呀……真是疯狂的人。」
不能磨灭的欲望,不能克服的贪婪。
「陈默,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呢?」
她仰脸看着星空,即使眼前是一片黑暗,血泪不息。
世界之书的光芒微弱,缭绕的风才渐渐接触到了突然出现的女人的皮肤,冷厉如刀。
女人此时身处的地方是不知道那颗行星的遗迹之中,那个献祭了自己女人出现在这里是凭借了那难得一见的怜悯,从空间装置逃了出来……
只是在最终竟然只能祈求神明,这该是多么的绝望?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只能发下这种飘渺的祈祷。
「展开我所希望之路。」
世界之书再一次哗啦啦地转到相应的地方,开始延展出虚幻的大门。陈晨没有犹豫,直接向前跨步,穿过了空间……
那头的男人被吓了一大跳,像是见了鬼一样地半天说不出话,只能张大了嘴像是下一秒就能吞下去一个癞蛤蟆。
良久,女人都安逸地躺在了他的床上,染红了床单之后,男人才终于缓了过来,手指颤抖着戳了戳陈晨那满脸血痕的脸——
热的,软的。
「陈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默没想到,被判定由于遭受了时空风暴震荡而死亡的陈晨,会在这一年后的一天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的房间里,还是这种状态!
满脸血痕!浑身都是细小的伤口!
连衣服都是一件普通的白色直筒裙,她当初在实验室的时候穿得都比这个好看!
「你怎么了?!需要医生吗?」他焦急地问着没有闭上眼的陈晨,不敢贸然行动。
她再次归来代表着什么意义,会引起什么下场,他清清楚楚。
但是亲手埋葬一个妹妹的痛苦让他决心隐瞒下这次的事情。
陈晨看不见,但是她还能感觉。
伸出那已经凝固了血液的手摸索着陈默的脸,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哥……」
一声虚弱的呼唤,陈默的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在。」
他托起了陈晨无力的手继续贴在自己脸上,那张风流无双的脸此时竟然淌下了泪。
「我不要医生……别让别人看到我……」
最后呢喃出的一句话,是请求。
陈默在确认了陈晨失去意识之后,拿出了隐秘的医疗仪器扫描了陈晨的身体,只是却得到了没有异常的结果。
他不敢去叫别人,只能通知下去不让任何人到他的房间,同时销毁了所有的监控。
「——对不起。」
他将单机的助理机器人『清洗』过的陈晨抱在怀中,用手摩挲着她的脸,同时又重新喂了她能量液。
眼神里都是心痛和愧疚,又有着难以诉说的担忧。
「该怎么办……」
最后房间内,只有这句话飘散,没有任何人听到。
至今,陈晨终于再一次地,回归到了她的家乡。
也抵达了她的亲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