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是水晶之廊的主人,瑞恩依旧扛不过自己老师的威仪。但是他向来尊重老师,自然不会违抗对方的命令,所以他在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向陈晨道歉:「明年我一定会守约的。」
陈晨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只是心里有点苦:明年,谁知道她还在不在这里?在不在这个世界?
甚至连活没活着她都不知道。
毕竟****,是从今年开始的,水晶之廊在后来是完全跟外界失去了联络,没有人有这里的信息,它的存在就慢慢地被人们遗忘了。
她可不想被困在这里,那么她肯定是要在后来溜出去的。
她现在有的是过去十三年里都没有得到过的自由,稍微想通了现在状况的她也只能随遇而安,对于自己命运能否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情况,她不怎么抱希望。
对现在的她来说,她只是为自己没有根而本能地不安而已。
没有家人,没有落地之处,没有一切出发的羁绊。
不过她不会选择主动去寻死,那也太蠢了。
死亡才是人生里最容易的事情。
道完歉的瑞恩被命令去大陆上了,并且碍于单独的命令,陈晨留了下来,一个人面对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水晶之廊的前任主人竟然光临了她的房间。
“为什么你要去占星台?”
女人的样子就跟陈晨曾经见到的女子礼仪教学导师一样,衣衫整洁,面容严肃,二十八岁大好的年华却看上去像是四十岁的修女一样让人感到无趣。她看着陈晨,问了她的疑问。
陈晨扯起笑脸,礼貌地对这个骄傲的女人回答:“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接受占卜。“
她未真正加入水晶之廊,没有在星殿里挂上刻着她的真名和出生信息的牌子,就不算是被命运女神握在手里的那些线,那么她的命运如果有的话,在星空里就可以看到。
那女人上下看了看她,从鼻间挤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然后竟然示意陈晨跟着她!
她居然带着陈晨去了占星台,打算亲自出手!
这家伙要亲自出手,陈晨有点恐慌。毕竟她的来历很有问题,这个家伙一直以来对她可不是很友好。不过又想想,就算她算出来又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
最坏的结果就是她想杀掉她,而她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在这里,她可是并不顾忌使用某些力量带来的后果的。
如此一想,似乎她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人一放松,她整个人也松弛了不少,干脆就开始打量着占星台的样子。
占星台很漂亮,只不过,虽然说是一个『台』,实际上只是一个房间。
全黑的房间头顶上投射出星界不停变化的图景,那星星点点在黑暗里变化的轨迹十分让人著迷,而中央的空地由地板那一块儿散发出的白光也弄不散周围的黑——这里是占星师们通神之地。
陈晨在走入了这个房间内的瞬间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整个人都在被窥视一样。
这窥视她的人,不外乎自己眼前这个对待自己态度一直不明确的前任水晶之主,只是现在她并不害怕被窥视到什么。
只是陈晨怎么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迎来女人的禁锢!
金色的星光在一瞬间就凝固成环,挂在了陈晨的手腕和脚踝上,
“异端,我已经知道你不是这个大陆的轨迹中的人。”
一开口就抛却了任何的试探,直截了当不容忍别人的反驳。
这一直是这个女人的风格。
陈晨被这一句明显不对头的话弄得非常茫然,眼睛都瞪大了,满脸不可思议。
只是对方似乎接收信号不良,没有接收到她努力散发的无辜气息。
那个女人站在光亮的地块,那光明之地在这个黑夜里将她衬托得如同神邸一样充满了圣洁,可惜的是陈晨对于她并没有什么崇敬感,现在她可是被这个女人无故绑架诶!
“不是这个大陆的人又怎么样?我又没有什么坏想法,也没有能力。”
陈晨为自己找的脱罪因素被对方果断无视。
她继续自言自语:“你利用瑞恩的善心一直留在这里,我也想把你放在最近的地方来监视。你很聪明,一直都没有显露出任何攻击性。但是你身上没有任何星星能够联系到你的命轨,即使你现在并没有表现出可能带来的伤害,但是我不能轻易地相信你。既然你主动提出来想要和星星结下契约的话,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陈晨听着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好在的是她平心静气的功夫在十三年里充分得到了锻炼,整个人依旧很平和。
“什么契约?”
“如果你选择了侍奉星辰之神,那么你的一切思想都无法逃脱她的掌控,一切过去和未来都将展现在她的眼中——”
将所有命脉主动乖乖送上去?
这就跟说她怀念那十三年生活一样!
“哦,那真不好意思。我拒绝。”
干脆利落,连一秒都没有多考虑。
陈晨不怕激怒那个女人。
不,应该说,她从来都不会顾忌任何人的感受。
“哦,那真不好意思。我拒绝。”
少女的黑色长发垂下,挡住了她在这唯一的光源映照下愈发白嫩如瓷的脸,声音平静。
她此时整个人呈现了被献祭的十字形,双臂被拉开平直,双脚束缚在一起。
她的拒绝让那个女人的脸色变了。
只是少女接下来那一句又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才是真正让她失去了平静——
“原来伟大的星辰之主,整个大陆的星辰之神竟然还需要一个小小人类主动献上才能掌管命运?我还以为这万物的命线缔造者,就是您的。”
“这可,真是让我失望呢。”
“连创世神都沉睡,所有的神明开始逐个消失的时代,您是不是感觉到了力量的流失?是不是觉得很害怕?”
“真是愚蠢,如果你老老实实在人间行走,唯一不会消失的神就是被瑞恩供奉的星辰之神。”
“哦不对,瑞恩会在未来知道——当年他的被遗弃,可全都是您做的手脚呢。”
“懦弱又胆小,不被众神承认的星辰之主。”
那个古板的老女人表情裂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被陈晨一句又一句直戳真相的话给打破了心防,这个在众神湮灭时代里又害怕又骄傲的女神竟然忘记了自己可以随时捏碎面前的小虫子。
但是她慌了——
一个小小的人类,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不!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命运怎么可能会没有!!!
……难道,难道是那个地方?!
难道这一切都在那个地方的预料中?!包括她的所为?!
不不不,这不可能!
她才是掌管星空和命线的神灵!
陈晨觉得自己看到那个女神变脸心里很愉悦。
她曾经有几年就一直这样干了,每进来一个新的人跟她接触,她都会在事后把监视她的人的所有弱点都给抖得一干二净。
谁让,她心情不好呢?
有力量不用,是傻瓜。
空间里安安静静,暴露身份的女神终于冷静下来,面色重新冰冷,毫不犹豫地打过去一道光,让陈晨痛得脸都皱到了一起。
“不肯开放你的过去和未来,看来你肯定有着不能让诸神知道的秘密。现在你处在我的领域里,不用妄图挣扎,告诉我你的目的!深渊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派你这样弱小的罪民来到瑞恩的身边?!”
陈晨在疼痛缓解后才理解了上一句话什么意思。
只可惜,她不知道什么是深渊,只是却知道曾经的古神灵的去向——
地底大裂缝里的另一个空间。
这就是所谓的深渊?
“什么是深渊?什么是罪民啊?”
她照实问了出来。
可惜了对方明显认为她在狡辩,冷冷的呵斥:“这世界上只有那一块深渊是我们无法探寻的地方,你的命轨根本是不存在于我的掌控中,那你倒是跟我解释下为什么大陆上会独独出现你这个例外?还恰巧跑到这里呆在瑞恩身边?”
瑞恩瑞恩,她明明是偶然遇上的,为什么这女人每一句话都要把瑞恩牵扯上?
她才不是处心积虑好吗?!
“这又关瑞恩什么事?我只不过是无处可去又不会自己养活自己,瑞恩善良才答应我的恳求让我在这里——”
“我的学生我比你更清楚他的为人!不用你多说!告诉我你的命轨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女人简直无法理喻……”陈晨简直有点咬牙切齿,怎么都说不通啊!
只是她的这番表现却让星辰之主以为她编不出理由了,冷哼一声讽刺道:“这个大路上所有圣灵的诞生和灭亡都掌握在星辰之主的手中,你竟妄言你一区区人类就能逃脱神的逡巡?可笑!只有深渊的力量才能隔断一切关于神界的力量!况且神的荣光笼罩着这个大陆,你这逆神的想法已是大大的不敬!”
本来又想争辩几句的陈晨放弃了挣扎。
她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精神力开始强行渗透自己了!竟然是趁着她分神的时候趁虚而入!
真是太……
如今陈晨被束缚的不光是身体,连精神都感受到了一种冰冷刺骨的能量在试图缓缓渗透,却因为她的精神力顽固而没有成功。
而对面发动了精神攻击的女人对于这种结果似乎是更加肯定了陈晨的来历不正——从没有人类能够抵抗她的精神力!
陈晨感觉到自己这能力抵抗不了多久的时候,果断开口了——
“我要离开!”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因为陡然间晕荡开的空间波动而诡异起来。
少女黑色长发无风自动,被束缚的手脚也一下子获得了自由。而空中投射的星光、那本来该属于星辰之主辖管的命线也注入了不少能量!
「怎么会——」
星辰之主目眦欲裂,手里逃逸的力量让她顾不上别的,专心跟这股强大威严的能量对抗起来。
但是,陈晨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