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考核你的入职任务,你需要证实你的能力,在适当的手段下完成上边要求的未来走向,正式入职后就是接手正式的任务,所以现在我会送你去试练的四个模拟环境来为你进行入职考核。”
在空旷的房间里除了那个等待入职考核的女人外,只有一个浮动的光屏闪动着各种字符,电子合成音没有任何起伏地报出了上边的一系列入职要求。
“请说简单点,听不懂。”
『主考官』智能先生直接无视了她的态度继续:“请待考核者在监督下通过自己的能力完成要求,能听懂吗,女士。”
陈晨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果真是在虚拟环境呆的太久了,竟然都产生了有眼、屎的错觉。
揉完眼睛确定了自己是错觉后她集中了精神:“举个例子可以吗?”
对方倒是提供了不少视频。
都是在从没见过的异世界采集各种信息,基本上先不去管世界的进程,悄悄融入然后探索完毕后就回来了。
这项工作诞生的源头是自从主空间开发出了空间穿梭技术后,就一直在致力于开发次元旅行——既然有旅行,那自然是要有特色,就比如亲身去参与历史构建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科技是曾经的人类难以想象的,当人类全从最低级的『生存』中解放出来后,生存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就算什么都不做睡一辈子都可以。
在这种时候,精神上的满足格外重要。
人类非正常寿命耗尽死亡最多的原因在后来的心理医师们的统计下,大多都是因为精神空虚而选择了自我毁灭。
在此之后,虚拟技术不再被限制,而成为了全民都可以接触的,哪怕他们都在里面过一辈子,只要他们完成自己对社会的责任——繁衍。
但是虚拟技术根本不可能百分百虚拟,虚拟程度能够达到60%,能够让人们有五感和世界规则已经是极限。
安逸要人命,人们拼命向前发展,却在发展到极致后从内部自我毁灭。
各种刺激人的精神、吸引人眼球的游戏、小说和其他文学艺术之类的兴起,精神文明繁荣状况空前。次元旅行更是人们至今未彻底攻克的技术,还有灵魂的研究都是未知领域,一旦成功后——
这里就是神域。
现在还没有进展,但是如果他们能够操控穿越到其他世界的时间点,那么他们就真的是那里的神明了。到时候,让这里的人们一个个都把灵魂抽了丢过去磨难一圈,就不信他们还会无聊。
但是现在的前期探索,危险程度不小。
陈晨并没有为这种科研献身的想法,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强制工作而已:谁让她技不如人,逃不掉呢?
“不限制手段,对吗?总体看起来是为了收集世界资料并进行解析反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觉得或许接下来需要卖身的二十年主空间时间不会太过难熬,最不济也可以当成旅行啊——虚拟环境再怎么多,也被限制了真实度不可以超过70%,那些所谓的美景总不如亲身去体会好。
就算是死在外边,也比死在这个世界强。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有了但是就肯定有转折,而这种转折总是有点不如人意,“你的任务内容不同,你必须通过掌控他人来完成任务,上头吩咐下来你的任务主要不是获取资料而是……扩展预知能力,通过这个能力来完成你的任务。同时——你将外放,永远不能回归这里。”
在说到‘预知能力’的时候,电子音都不顺畅了,到后来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这个空间都崩塌了。
一瞬间的数据不稳定造成了这里的崩塌,所有景象都成了碎屑,又在强大的修复能力下迅速修复。
陈晨在原地面无表情,她的人形仔细看的话,是处于闪现状态中的。
只是这闪动的频率让人肉眼难以察觉罢了。
永远外放?
真是好主意呢。怎么不早早就把她这个怪物给打包扔出去?或者为什么不早早就把她扼杀在摇篮里?!
哦忘了,法律不允许人类互相伤害。
无处不在的法律监视,谁都不敢懈怠。
“你不愿意?我以为你巴着离开,永远都见不到我们。”
陈晨的沉默中,光屏消失,同时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原处。
男人的那张脸算不上妖孽,但是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种彻骨的风流,让他的魅力生生提高了几个等级。
此刻,他盯着陈晨,眼角上挑。
“能让我这个危险人物乖乖地呆在异世界的话,会有不少人安心吧?”
陈晨自嘲。
对面的男人,是她现实里素昧谋面的亲哥。
啧,就算伪装是徒劳的,但为什么就要这么赤裸裸提出来呢?
连一个假象都不愿意提供。
这个刚才崩塌了一次的空间在男人出现的时候就改变了环境。
原来那顺应着陈晨的想法里面空荡荡,一览无余。
而现在,本来空旷的房间一下子变成了精致的花园,高高低低地长满了各种花朵,而最显眼的,就是一种名为『晨曦』的野花。
金色的花朵,重叠的花瓣,柔软的藤蔓能够攀着任何凭靠生存,一点点营养,它就能继续活下去。只是,凡是它所在,无别的可活。
掠夺。
即使拟真度只有60%,可是这个花园里的花香还是太过浓郁。
浓郁到让陈晨受不了,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掉出了泪。
这里不是刺激泪腺就能流泪的。
虚拟空间,只接收情感的波动来做出改变。
陈默安静了下来,没有接上她那句自嘲。
他的妹妹,他在现实里见到过,在那远远的、被一层层单向透明强化材料隔绝的小小房间里,她孤独地生活着。
所有的一切多在众多人类和仪器的监视下,每一次能力被强制发动,她的眼睛都会流血,七天七夜不止。
只是他如何呢?
父亲只是说——她的能力,害死了他们的母亲。未来还可能害了全人类,必须掌控。
然后就成了那样子。
什么都不能接触,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连死亡,她都不能选择。
这恐怕是她第一次亲自见到别的景象,哪怕是虚拟空间里虚拟出来的。
陈晨凭借自己的精神力压过了对方的掌控,又将空间恢复到了原来的空旷。
陈默没有反抗,任凭对方的动作。
该是多么悲哀,他已经不知道他能够说什么话了。
当空间里浓郁的花香在那一瞬间消失后,陈晨背过身缓缓开口——
“送我去入职考核,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乐意看见你们。”
不愿意再见到,反正见到也没区别。
她没有家人,从来都没有。
陈晨转身不再直面对面那个从血缘来说是她哥哥的男人,离开这个虚拟空间。
当她的身体睁开眼睛时候,又是柔和的灯光,和那昨天调出来花园景象投影。看着挺大,但是她知道,实际的大小也不过是她走十大步就能碰到边缘。
牢笼,十三年年。
从最初七岁的时候第一次爆发能力,到现在二十岁,她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所有的投影都能够让她使用,她可以要求任何她想吃的、还有想要穿的或者是玩的。
但是她所能接触的精神内容,只有他们允许的。
连网络都被他们禁止。
二十年,她只接触过枯燥的理论书,还有哲学书,或者是各色让她发泄各种欲望的单机游戏——杀戮欲和情|欲。
真是累了。
——明明都是这样盼望着她的消失,却又觊觎她的力量而强行让她留下。
“穿梭仪器送来了。”
外形圆滚滚的机器人带来了手环,直接扯住了陈晨的手扣在上边,锁定。
这次电子锁锁定后,她没有权限摘下。所以她的一切信息都会在别的次元、不会干扰到这里的进行各种实验,又反馈回去信息让他们来探索『神』的领域。
陈晨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能力的全部,以至于那群家伙们认为那句强制咒语能够触动的就是全部。
所以他们乐此不疲地带人过来,让他们对她祈祷——
「我要……愿望,以此身……为代价。」
交易,是她不能够拒绝的。就像当时,那个人疯狂的咒怨被她听到,就那样地发动了。
所以她失去了母亲,自己在灾难里毁灭又重生。
从她身上达成的交易天平,那能量每次都会让她的双眼血流不止,其实连身体内部都有一种火烧的灼痛感——他们的仪器检测不到,那就是灵魂层面了。
只是这一切痛苦却在第七天后诡异好转,没有任何伤害。连当初她破破烂烂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心跳,在第七天迅速修复——
所有人都可以向她祈祷,她自然也是可以。
可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能够看到自己的祈祷所带来的代价——
她承担不起,这么多的人类的姓名,就算她恨透了这里的所有人,她也做不到去伤害无辜。
不杀这里的人,是因为她在恐惧——
这个世界的命运里,她可以看到任何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却看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在自己和别人接触后,对方只要离开自己一定范围,那被扰乱的轨迹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个世界的命运里都没有她,这里所剩下的,竟然是她最后的、唯一的羁绊之处!
曾经的她妄图将自己烙刻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上,改变她所看到的亲近之人的悲剧,就比如那次灾难其实只是让母亲受了一次重伤,她贪心地跟上想要改变一下,才造成了后来的结果。
想要强行进行大的改变,却让那个被她称之为‘母亲’的人早早的死亡,命运线戛然而止。
陈晨不知道的是,陈默已经站在了离她最近的隔层看着她了。
从某方面来说,他曾经一直很期待自己有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可是……
已经不可能了。
大概只有他注意到了自己父亲的问题,是因为那句梦中的诅咒——
永世孤独。
小女孩的报复,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让那个男人痛苦至今,纵使自己知道真相也不愿意去接近那个人。
离开吧,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回来。
我已经给了你最后的希望,忘掉一切吧。
室内,陈晨毫不犹豫地开启了传送装置,扭曲的光线之后,原地已经不见任何踪影了。
陈默第一次推门进入,躺在了陈晨刚才躺着的床,一夜睁眼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