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打量这个和尚,只见细长的眼睛中满含笑意,两颊的肉将鼻子和嘴巴衬得相当讨喜。肥胖的身子,圆圆的肚子。一看上去就相当的喜庆。
蒙三才大笑道:“哈哈大师,真是名如其人!你每天都那么开心吗?”
哈哈大师拍拍脑袋,大笑道:“世间有多少好笑的事情,想起来就开心。”
蒋有儒笑道:“哈哈大师最喜欢讲有趣的事情,今天大家都有耳福了!”
我道:“有趣的人看世间,自然有趣的事情多。哈哈大师不用说,自然是有趣的人。”
哈哈大师道:“这话不错,我就觉得人世间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我走在山间,饿了,看到一个果树,渴了,恰好看到溪水,这种事情既有趣,又让人开心。不过也有些事情,却也让人觉得既可笑又让人有点叹息的。”
蒋有儒道:“哈哈大师倒是很少说这番话的,愿闻其详。”
哈哈大师道:“有一个姓宋的,我就不说他的名字了,以免辱了我的口。哼,若是让我遇到这种人,见一次打一次。”
蒋有儒笑道:“哈哈大师仍然是嫉恶如仇,豪爽不减当年啊!”
哈哈大师道:“高兴了就笑,不高兴还笑个屁!想起那个姓宋的,我心里就不舒服!他当时应该是唐朝时候洛阳人。咱们在山里修炼,外界的事情、时间咱们都记不太清。想在回想的话,应该是在武后的时候吧,那个姓宋的,对武后宠爱的张易之兄弟阿谀奉承,拍马不止。当时驸马王同皎不知何故,得罪了张易之,张易之在武后枕边吹风,说那王同皎有不轨之心。武后此时虽然多少有些昏聩,但并不糊涂。但张易之总在武后耳边絮叨,武后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王同皎贬到了其他地方。这姓宋的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就悄悄派人对王同皎道,是他为王同皎求情,否则王同皎必定有性命之忧。这王同皎是有恩必报之人,听了这件事,有事没事,有节没节都会送点贵重东西到宋家。”
蒙三才哂笑道:“这种恬不知耻之人,倒还真是少!”
哈哈大师道:“这姓宋的,后来犯了事,被贬到一个偏远的所在。这姓宋的荣华富贵享受惯了,哪里能受的了这种罪,于是就偷偷地跑回中原。然而人情世故薄如纸,曾经的亲戚好友听说了,一个个都闭门不纳,理都不理他,若是那姓宋的要钱逼得急了,之前誓言要同生共死的生死弟兄、亲朋友好就嚷着要告官,弄得这姓宋的衣食不济,比乞丐还要潦倒三分。王同皎之前已经遇到天下大赦,故而返回了京城。王同皎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那姓宋的现在的际遇,就找到了这个人,偷偷自己把这姓宋的接到了自己家里。此时正是唐中宗的韦后和武三思当政之时,权倾天下,作威作福。这王同皎也是一个有血性、有担当的好男儿,向来看不过武三思一族的所作所为。王同皎偶尔也与一些亲信好友议论朝政,自然也谈及到了韦氏、武氏专权,每每咬牙切齿,期盼皇朝李氏重新执政之日。王同皎把这姓宋的视作恩人,做事向来并不避讳于他。这姓宋的听到了,便偷偷记下王同皎平日来往之人的姓名,见记得差不多了,就借口不便打扰时间过久,思乡心切等离开。王同皎百般挽留,见终究挽留不了,才送了这姓宋的众多金银珠宝,赠与千里宝马,方才依依不舍送离。谁想到这姓宋的一离开,就跑到官府控告王同皎对朝政不满,有谋反之心,并且揭发王同皎同党几十人。韦后和武三思大怒,将王同皎及其亲朋好友全部抄斩,而这姓宋的官升光禄丞。世人大哭。皆说,这姓宋的官服,是由王同皎的血染红的。”
蒙三才愤怒捶拳道:“像这种人,即便是受千刀万剐之刑,也是理所应当!”
哈哈大师点头道:“不错。没过几年,韦后和武三思先后被杀,唐玄宗李隆基登基之后,将这姓宋的长贬岭南,终身不得返回。然而未至岭南,已经被人杀死。据说死况甚惨。”
蒙三才怒言道:“若是遇到了我,死前定要他受尽苦痛。”
黄衣男子道:“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知心好友难找,伯牙子期难寻啊!”
蒋有儒道:“说到交友,我也倒也曾听说过一件事,也听说过一个人。这人倒是我佩服的一个人之一!”
黄衣男子道:“蒋有儒兄向来眼界超脱,能入你的法眼的,想来必是一个……”
话未说完,白衣姑娘笑着抢话对黄衣男子道:“想来必是一个和你不一样的!”
黄衣男子笑笑,没有接话。
白衣姑娘倒是觉得没有打起嘴仗,有些无趣,遂对蒋有儒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蒋有儒笑道:“我姑且说一说,大家姑且听一听。不知大家知道华歆这个人吗?”
我点点头,道:“华歆和管宁割席分坐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
蒋有儒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华歆,华歆和管宁本是好友,两人锄菜,看到地上有金子,管宁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照常挥动锄头,而华歆则捡起来扔掉。”
蒙三才大笑道:“两个傻瓜!”
精卫笑道:“虽则是两个傻瓜,却一个是真傻,一个是假傻。”
蒙三才问道:“什么意思?”
精卫笑道:“华歆是真的视黄金如粪土,所以眼里根本无黄金;而管宁则是为名而将黄金扔掉,如果我们真的在旁边的话,估计华歆会扔的更快。”
白衣姑娘深以为然,笑道:“不错,若是我们在旁边,这华歆肯定会扔黄金扔的更快些,以显示自己的不为利。但其实这不就是为名吗?世间人忙忙碌碌要么为名,要么为利。”
蒋有儒笑道:“华歆和那管宁也曾坐在一张席子上读书,外面有大人物经过,管宁像往常一样读书,而华歆则跑到外面去观看,于是管宁把席子割开,以示自己和华歆分席读书,并对华歆说,以后两人不再是朋友!”
蒙三才笑道:“原来是这个故事,我其实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名字姓甚名谁罢了!”
蒋有儒笑着对蒙三才道:“很多都是这样,世间人都是喜欢听故事的,但故事中的人的名字倒是不重要,张三也好,李四也罢,都是差不多少。”
蒙三才挠挠头道:“不过你说了这割席分坐的故事,不正说明这华歆是个伪君子吗?那你干嘛还佩服他?莫不是你记错了人名了吧?”
蒋有儒笑道:“你听我再说一个故事。华歆和王朗都是魏氏之时的一代人物,两人也是好朋友。当时这两人被视作当世之龙凤,难分伯仲。两人年轻之时,战争纷仍,两人虽然有济世之心,可惜时无明主,到处碰壁,流兵如草寇,无法安然度日。故而两人相约去除机心,携手归隐,希望能够在闲暇之时潜心学问,静心治经。这一日,两人乘船行至某渡口,有一人仓皇奔至,磕头不止,言称有恶人追赶,希望收留,帮助自己快快离去。华歆道:‘乱世之时,怎能管得了别人?兄台还是另想办法吧。’此人苦苦恳求,华歆道:‘我们兄弟两个在此休息一下,买点日用品,就要起行了。兄台好自为之吧。’”
蒙三才道:“这华歆也真是狠心!这种朋友,哼,既是贪图名利之人,又是胆怯懦弱之徒,不交也罢!”
蒋有儒笑道:“蒙三才兄且听我讲完。王朗见此人苦苦哀求,心里顿起怜悯之心,于是对华歆道:‘船里尚有宽余,即便多来两三个又有何妨?’华歆道:‘这是他人之事,我们何必参与!更何况看这位兄台,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并非是颠沛流离之人,想来自己自可以照顾自己!’王朗闻言怒道:‘华歆兄,每个人都会有落难之时,想你我如果落入窘困,自也会期望他人帮助,别人如此对我们,那么你又会有何感想!’”
蒙三才叹道:“这王朗倒是一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