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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古镜记(1)

混沌之世,黄帝铸十五镜以明照天下。镜子大小有异,外形相似。后体可供执持之处为麒麟蹲伏状,龟龙凤虎各绕四方,四方之外又有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八卦之外又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辰位环绕,十二辰位外,又有二十四字围在周围,其字若隶书,然不识其为何字。有人曾言,其应为二十四节气之象形。

其说似为荒诞无稽之谈,但我却曾偶得一枚铜镜,识得其厉害后,咋舌不已,记录下来,以供茶余饭后之谈。

据传,黄帝所铸之镜,第一枚镜子直径有一尺五寸。我手里现有这枚镜子,有八寸左右,据此类推,此实应为第八枚。

因本人向来穷困,向来不曾见过什么贵重之物,偶然间获得此宝贝,自是欣喜若狂,整日摩玩不已,奈何师父唤我去到清风山去取《老子化胡经》,虽心中百般不愿,终究还是依师命前往。我虽为一道士,为尘外之民,但一男子持此铜镜,实在不雅,无奈,只好放在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

这日到了长乐坡,主人程雄好客,尤好接待道家,释家之人。听闻此事,我自是高兴得不得了,这几天身上已经没有盘缠了,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程府门前。只见这程府虽小,却也精致喜人,隐隐似有紫烟之气。

程府家仆引我至厨房。虽没有什么大荤,但炒鸡蛋什么的,我也很满足了。吃饱饭,闲着没事,我晃晃荡荡地逛起了他家花园。

转眼之间,已经时至黄昏。主人虽待我热情,却一直没有露面。我不禁好奇起来,问起程府家仆。家仆推三阻四,最终长叹了一声道:“我家主人已经病了一月有余,一月之间竟然骨瘦如柴!大夫什么的,请了无数个,却诊断不出有什么病症。整日浑浑噩噩,每到黄昏,就把自己关进卧室,每每常听到卧室中有嬉笑之声,打开门户却没有任何人。虽有人说是妖物作祟,但主人听闻此话,往往将人责骂一顿。现在也没人敢提起了。”我心生疑窦,对家仆言道:“医术之事,贫道倒也略知一二,不如替你家主人看看吧。”家仆闻言大喜,忙将老夫人引出,如此这般地将我介绍了一番。老夫人自然大喜过望,将程雄叫了过来。程雄虽是满脸不乐意,但碍于老夫人的情面,还是过来了。

程雄面目清秀,却双颊深凹,身体已经宛如一根桅杆一般直挺挺的。我心念一动,和程雄闲话了一番家常,又装模作样地替他诊了诊脉。程雄见天已逐渐昏黑,渐渐已经坐卧不安。我知他已经想要离去。

时已昏黑,家仆已经点上蜡烛。我把镜匣从包袱中拿出,把镜子从镜匣中取出。顿时镜子吐光,房间中如白昼一般无二。程雄惊叹不已。

我笑言道:“这枚铜镜甚是神奇,女子照了之后,会肤如凝脂,美貌更胜从前一倍。”程雄期期艾艾,想要把赏一晚。我点点头,将镜子装进镜匣递给他。

深夜,我躲到程雄窗户下面,果然有嬉笑之声传出。忽然有女子尖叫一声。我推门入户,抢过程雄手中的镜子。室内亮如白昼,一只狐狸躺在床上颤抖不已。我拿着镜子逼近,狐狸跳下床来,磕头不已。

我收起镜子,厉声道:“何方妖物?”

狐狸幻化成女子抬起头来,泪水涟涟,楚楚动人。

程雄跑到女子面前,替她回答道:“她叫鹦鹉,是花园中新来的侍花婢。”

我摇摇头,对鹦鹉说道:“难道让我逼你现出原形吗?”

鹦鹉跪着哭泣言道:“奴家是华山府君庙前的一只小狐狸。因得罪了华山府君,华山府君要将奴家许给别家,奴家不肯。华山府君一怒之下,消弭了奴家的法术,被驱逐于华山门外。后来蒙韩城县陈思恭妻子的爱惜,将我认作女儿。但陈思恭为了求取钱财,将奴家嫁于了柴华。义母虽可怜我,却无法将我救出。没奈何之下,嫁于了柴华。婚后柴华对我拳脚相加。我只能逃出韩城县,谁知又被李武傲抓到了把柄,将我卖到了这程府之中。幸亏程雄郎君不嫌弃我,视我如珍宝!”说罢叩头如蒜,请求我的成全。

我沉默不语,却注意到程雄已经退到了窗户旁边。我伸手招呼程雄让其过来,程雄却拼命摇头。

我叹口气,道:“鹦鹉,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说出了自己的身世,那程雄听见之后,如若愿意继续和你在一起,我绝不阻拦,只是人妖结合,必有妨害。我可助你祛除妖毒,不妨害那程雄。却只怕你这样说出之后,程家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鹦鹉低头柔声道:“程雄郎君一时错愕,也是有的。只是这些日子的恩爱,却是真真的。万望成全。”

我摇摇头,将那欲逃至门外的程雄硬拽了过来。

我郑重地问道:“程公子,你还愿意和鹦鹉在一起吗?”

程雄捂着眼睛,喊道:“她是妖怪!快把她除掉!你不是道士吗?赶紧做法!”

鹦鹉泫然欲泣,想要用手拉住程雄。程雄如触电一般,奔至门外。

鹦鹉颓然瘫坐,以手蒙面,呜呜哭泣。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鹦鹉,只能默默陪着她。忽然外面噪杂声一片。

只见程雄引了一帮人进了屋子,颤抖着用手指着鹦鹉,说不出话来。老夫人大声叫道:“她就是妖怪,赶紧把她打死。”家仆顿时挽起袖子,想要即刻将鹦鹉毙命。

鹦鹉呆呆地看着程雄,竟然忘了躲避。

我长叹一口气,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个妖精有千年的道行。不以九昧之火消灭不了。如果谁伤害了她,她会记仇报复。不如让贫道将她带走,以九昧之火将其彻底消失。”

走出程府。我无言,她亦无语。

一直默然无语的鹦鹉忽然大笑道:“道士,请我喝酒吧!就让我尽醉而终,拼尽一生之欢,也算了无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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