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心蓝父亲的地方是一个坟墓群,准确的来说,这里是个乱葬岗,我不知道心蓝为什么要把他父亲葬在这儿,又或者心蓝父亲想要让自己葬在这儿?一切都无从得知。
乱葬岗总是一阵阵阴风吹过,我看着心蓝熟悉的走着路,心中想着这个有着独一无二纯净眼睛的女孩,这些年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你有见过那样一种场景吗?四周都是及腰的土丘,而土丘里面,却是埋葬着一个个曾经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它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短暂停留过,然后挥挥手去了下一个世界,那里,我觉得应该把它称为天堂,或许有一天,我悠长的寿命也走到了尽头,我也会像他们一样,不用一副棺材,不用太多祭品,不要太多祭奠,一块地,一个坑,一堆土,埋葬我的一生。
我们走过了不知道多少座土丘,我看着周围氤氲的黑色暮霭,看了看心蓝,然后低下头继续跟着心蓝走。
过了片刻,心蓝带着我走到了一颗樱花树下,那颗樱花树在这种埋葬着许多死人的地方开得格外茂密,樱花树是一种残忍的树,因为当埋葬在它树下的死人越多,那么它就开的越茂盛,我不知道这棵树下埋葬了多少人,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开的这么茂盛的樱花树,尽管周围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但是心中总是旋绕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雪一片片的落下,落在周围的樱花树枝桠上,雪缓慢而寂静的堆积,心蓝停在了那棵高大的让我惊讶的樱花树下,苍雪静静的站在心蓝背后,在心蓝面前,那棵高大的樱花树下,树立着一座插满了幽兰花的坟墓,苍雪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坟墓上面有那么多的幽兰花,但他知道心蓝一定知道一切,他看向心蓝,心蓝的背影衬托着树林的静,一瞬间似乎过去了一个冬季。
苍雪看着心蓝的背影说道:“这是你父亲的坟墓吧。”
心蓝看着前面那座和四周的都不一样的坟墓,坟墓上盛开宁静的幽兰花,在飘雪的冬天违背常理盛开的樱花,这些不正常的景象画成了一幅画,而心蓝和苍雪却被紧紧镌刻在这幅画中。
心蓝对着她眼前那座插满幽兰花的坟墓说道:“对,这就是我父亲的坟墓。”
心蓝顿了几秒后,又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他的坟墓上面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花吧?”
苍雪看了眼心蓝的背影,然后将手放进口袋,,平静的说了声“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愿意当我的聆听者吗?”心蓝依旧没有回过头,她只是稍稍把额头抬起,望着雪城天空上终年不散的云,轻轻的说道。
苍雪紧紧看着心蓝的背影,用力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心蓝的眼睛望着那片覆盖着云的天,眼中带着闪烁着覆盖了眼中景象的泪滴,她久久站在那,渐渐的,林中开始起风了,她眼中滚烫的模糊了视线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心蓝带着点点颤抖的声音对苍雪述说着她的故事。
—“你知道么?我曾经有过一个很爱我的父亲。”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逼着学习医者的所有要学的东西。那时候是我生命中最快乐和最艰苦的日子,但我依旧怀念,因为,在那时候有着父亲陪着我。”
“在我印象中,我的医术是我的父亲教我的,他是个严肃而一丝不苟的人,他对任何事都极为细心,或许这和他是个医术高明的医者有关系。”
“我记得在雪城每一个下暴雪的夜晚,他总喜欢将我抱进他的臂弯,轻轻的对我说着心蓝长大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医者,而我每次总是笑着对父亲说父亲我会的!父亲每次听完我的回答后都会露出那罕见的笑容。”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经离我而去,我听父亲说那年我三岁。”
“总是一幅严肃的表情,只有我知道他内心深埋着悲伤,那种无法明说的悲伤,如万斤大石压在父亲的肩膀上,压在我的心上。”
“父亲总是对我很苛刻,但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的父亲,因为我知道她对我的期望,因为我知道我是他的全部。”
“每一个飘雪的夜晚,父亲总是用他温暖的臂膀环绕着我,他会在我轻轻的唱歌,即使他的歌手不怎么动听,但是我每次都听的泪流满面,因为他对我说这是母亲喜欢唱的歌曲,我明白他对母亲的想念,他总是在夜里偷偷哭泣,每天起来父亲的枕头总会充满着泪水,因为这是他梦中思念的泪水,而我每次看见他的枕头心总会撕裂般的疼,其实我很想对他说,父亲,我愿将你的难过全转嫁给我,请你快乐。”
“我每天总是早早的起床,因为我要去药房和父亲学习,我父亲总是在我刻苦学习时对我倍加苛刻,因为他对我说医者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否则就是一条人命甚至是几条人命。”
“我总看见父亲在书房里皱眉思考直到深夜,我知道他在想着怎么解决那些前人也无法解决的病情,我父亲总是那么刻苦,我每次看见他头上长得更加多的白发,心中总是撕裂般的疼。”
“我父亲是个医道的天才,因为他解决了一百多例前人未曾解决的奇怪病症,但是他从来没有满足过,我在他的笔记本上曾经见到过他记载了的十几页病例,而这些病例都是他从所未见的,无法解决的。每次我我翻看父亲笔记时翻到这一页时,父亲总会对我投出期盼的眼光,然后对我说心蓝你会找到解决这些病症的方法的,父亲相信你。而我总是用力的点点头,因为我不想看见他失望的眼光,因为我希望他快乐。”
“那年,我十三岁,我记得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年,因为我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他终于可以让我和他一起行医救人了,我很高兴,因为我可以帮他分担的更加多了!”
“我和父亲在那时候开始便开始彼此忙碌,我们总在休息下来的时候彼此遥望,然后对这彼此微笑,我看见了父亲脸色自豪而带着点点欣慰的微笑,而父亲则看见了我自信而又满足的微笑,我们彼此心灵相通,因为他是我父亲。”
“过了一年,战争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袭来,那么猛烈而又让人出乎意料,我记得从那年开始,我们这儿的病人便开始多了起来,这些病人大多都是前线的兵士,他们的血染红了自身的盔甲,有些则被箭穿透了身体,命悬一线,而有些致命的伤口即使是父亲这么高明的医者都无法治愈,只能看着他们在病床上咬着牙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然后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每当看见这些生命无力的逝去,我总会感觉到强烈的无力感。”
“战争越来越惨烈,我和父亲开始日夜不停的救治病人,可是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病人在到达我们的医馆时便已经死去,我看着那些在病床上或沉默或哀嚎的士兵,我再次的感觉到了自己医术的渺小,我在心中默默发誓我要做个可以医治所有人的医生!”
“战争随着时间越来越浩大,病人也越来越多,我和我的父亲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次觉了,尽管身边有着宫廷派来的法师帮忙驱逐心中疲惫的睡意,但是身体却早已经跟不上精神上的动作了,我看着父亲深深陷下去的眼眶,心中撕裂般的疼。”
“那一年,我十六岁的时候,战争终于过去了,我和父亲在医治完最后一批病人后,便在宫廷法师的护送下回到了我们的家,然后便是久久的沉睡,我不知道那一觉我睡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醒来时守护在一旁的宫廷护卫跟我说心蓝小姐你醒了,我望着他问着我父亲的下落,他说父亲早就醒来,现在正在城主为他建造的医馆里就医。”
“我突然发现我对父亲的思念如窗外的飞雪铺满大地般铺满我的心脏,我对护卫说能带我去见我父亲吗?”
“护卫当时的回答是:好的,小姐。”
“于是我们在这个漫天飞雪的夜晚开始了旅程,但我却不知道窗外的这场雪竟然会成为我一生中最痛苦的噩梦。”
“那时候漫天的雪花落在我的肩膀,我的头发上,大雪覆盖了城中的每一片角落,我们来时的脚步渐渐被落下的雪花淹没,同样淹没的还有我对父亲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