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尚未亮透,谢府府内一片沉谧。
苏暮坐起身,面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可以看出她精神已然大好。她握了握左手,上下摆动了几次。不得不说谢洹请来为她医治手伤的大夫医术确实是不错的,不过数日,她左手上的伤已无大碍了,只是倘若要动手,怕还要等上些时日。
想到谢洹,苏暮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此人俨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行事风格虽然看似温和其实狠辣决断。如今与他做了这交易,苏暮心里也是明白对于谢洹而言,在这交易里的利肯定是远大于弊的。只不过她也没什么顾忌,相比较而言,她苏暮确实没什么让人家可图。
苏暮洗漱完毕,踏出屋子,此时天际才显一道鱼肚白。
“少宫主起的真早啊。”苏暮看着自庭院中信步走来的谢洹,想起昨日他说的话,抿了抿唇。
“在下想邀请少宫主稍后随在下的车驾一同,去看一场好戏。”谢洹也不上台阶,就这么站在对面与她对视。
“恭敬不如从命。”苏暮背着手,二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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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府。
晏云承一身朝服阖目坐在正堂,纤长的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点着檀木桌几。
“王爷,车驾已经备好了。”晏云承指尖一顿,缓缓睁眼道,“嗯,先出去候着。”说罢,晏云承起身,却是出门时打了个弯向后院走去。
付烟自寿宴那天后一直被安排在后院中的一间偏院里住着,虽不至于荒凉但也是无人问津。
晏云承推开屋门,付烟只着着一件素衣侧对着他挽着发髻。付烟微微偏首,看见半倚在门边的晏云承手上动作一顿。
“贱妾叩见王爷。”晏云承几步走到付烟身后,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挑起她尚未挽起的一缕发丝,低声笑道:“如斯美人。”
付烟耳根微红,抿唇无言。“皇上给了你什么?”晏云承继续笑道,这模样远远瞧去像极了一对夫妻之间亲昵的耳语。付烟一怔,愕然抬头看向铜镜中映出的身后那人的眉眼。
她双唇轻颤,只听身后那人又道:“嗯……或许本王该问你还有谁给了你什么让你假装我皇兄的眼线蛰伏在本王府中呢?”
晏云承捻着付烟的发丝,笑意盈盈的看着手下那女子面色几番变化。很显然,从付烟来王府的第一天晏云承就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在府上数日,她并无什么刻意探查之举,且传递消息的时候也不曾加以防护,甚至连消息内容都时假时真。这一点让晏云承觉得甚是有趣。如今此般来看,与晏云承原本所猜的倒有些差池。
“王爷饶命。”付烟似是稍稍镇定了些,她跪在晏云承脚边,道,“贱妾不过奉命行事,贱妾愿听从王爷命令,只望王爷能饶过贱妾!”
晏云承挑眉看着伏在地上抽泣的女子,挑起她削尖的下巴,道:“本王怕你如今如何待我皇兄,他日就会如何对本王。”
“只要王爷保贱妾一命!”付烟惊呼,美眸含泪,模样煞是动人,“贱妾上面那些人与皇帝纠结,贱妾心知事情一结束贱妾就得命归黄泉……贱妾只想活着!王爷,只要王爷能保贱妾不死……”
晏云承眉头一蹙,脑海中一闪而过几日前那一抹张扬肆意的身影。他有些烦躁的一挥手,转身大步离去,对门外的侍卫道。“给本王把人看好了。”
付烟伏在梳妆桌前的小凳上,肩背一阵阵抽动。
许久,她缓缓抬头,面上泪痕已干。她坐到凳子上,对着铜镜,惨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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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府的车驾缓缓停在宫门前,晏云承捏了捏眉心。如今京中局势很是耐人寻味啊。他一扯唇角,撩起车帘——且看你们能翻起什么惊涛骇浪罢。
晏云承笼着衣袖向宫中走去,在他身后,一辆车轴上雕刻着一朵并蒂莲的马车也缓缓驶来。谢洹交代了几句也打帘下车去。苏暮坐在车内,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那抹玄色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王府见到的那人慵懒矜傲的模样,轻轻眯起双眸。
“姑娘,少爷说姑娘若是觉得无趣属下可先陪姑娘去逛逛。”钟鸣声自宫中传来,马车外跟随谢洹一同的侍卫低声询问。苏暮不知何时从袖中摸出来一本话本子,随口回道:“不必麻烦了。”
苏暮倚着车壁,信手翻着话本,看的倒是津津有味。正翻到“郎情妾意时,正室携子来”这一幕精彩好戏,车帘忽然被人挑起。苏暮抬眼,想着早朝未免结束的太快,正欲开口忽然一愣。挑帘的那人背着光,却依稀可见五官眉眼,显然不是谢洹。苏暮将左手往身后缩了缩——此人给她的感觉很复杂。
车外又是一阵吵嚷声,隐隐可以听见是那侍卫在同车外另一人在说着什么。
只见挑帘那人一挑眉,忽然回身颇是轻佻的说道:“小祖宗,你哥哥这是车里藏娇呢。好一个美人哟。”车外一静,忽然一个脑袋从那扶着车门的人的衣袖下钻出,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正打量着来人的苏暮。
“姑娘我瞧你甚是眼熟,我们可曾见过?”挑着车帘的那人进到车内,苏暮这才瞧清那人的模样——很是普通的一张脸。
苏暮将话本子放下,很是正经的道:“是有过。上次我见你你正同汇芳楼的姑娘浓情蜜意,后来你妻子带着你儿子来寻你。你好福气。”
“过奖过奖……”那人话还未说完,只见刚刚那水灵灵的姑娘忽然一掀车帘,蹲在车外瞪着那人道:“连慕,滚出来,我要和你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