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说到这里的饮食,我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基本上餐餐都有牛羊肉,因为调料有限且他们着重于原汁原味,弄出来的羊肉膻味极重,他们的口味也没我的重,辣椒都是只适当的放一点点,就像我炒菜时放花椒粉一样,权当形式,这对于我来说是很难受的,可又不便说什么,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咱若想在这待下去,总不能因为羊肉就绝食吧,每每吃羊肉这餐我就象征性的夹一块羊肉,埋头吃着“筱麦面”或是酥油炸饼,馍馍等,再喝口香浓的马奶酒。
相比之下,我还是热衷于牛肉,特别是牛肉干,在南方,牛肉干可是卖得贼贵贼贵的,虽然味道没那加工后的美味,我还是能欣然接受的,只可惜吃得次数并不多,烤牛肉和煮牛肉还是普遍一点儿。
我的京巴小爱呢,这家伙在这混得实在是如鱼得水般,不光跟小孩们大人们皆打成一片,玩乐比我厉害,而且对饮食的适应能力比我强悍多了!来这后腰身又浑圆了,肥头肥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异类的肉。而我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之前的衣裤宽松了好多,还好在这里是要穿长长的类似于古代服一样的衣服,才不让阿木尔姐弟俩觉得尴尬。
现在在这里基本是白吃白住,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但当我第一次掏钱给阿木尔当生活费时,这个大男孩几乎是满脸通红且愤怒的吼道,“你这是干什么?这算是朋友之间的行为吗?我接你来玩是要赚你的钱吗?”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尽管是被人吼,可是有种想哭的感觉,我跟阿木尔,又算什么呢?朋友?可天知道这个关系词在此之前是多么的牵强。退一步说,就算现在是朋友,也是完全没必要替我这个闲人管吃管住的呀!何况这还不是他一个人在接济我!
所以待他平静下来后我又不死心的要“意思意思”,以求心安,我的道理讲得很充分,冥思苦想的整理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可他是个死心眼的人,简单的一句话丢给我,转身走了。“如果再有要给钱的念头,那你就离开吧。”
我能离开吗?这个时候离得开吗?银行卡里还剩下一千块,身上的钱虽然基本未动,但离开了这个消费低得几乎不存在的大草原,离开这个管我吃管我住的朋友家,这点儿钱,能经得起几下折腾呢?
只得放弃了念头,一心的为他们做家务,在得到了阿木尔的首肯后,我开始时不时的做些自己的拿手家常菜,口味自是尽量向着他们考虑,阿木尔是承受得了,起码还在外面待过一段时间,没想到乌兰图娅这个连市区都只去过几次的正宗蒙古人,竟也能不排斥,而且吃到在南方不足为奇的鸡蛋和面粉加葱花炸制的面粉团时,几乎是赞不绝口,不停的跟阿木尔说着叽里呱啦的蒙语,神色欣喜。阿木尔呵呵的笑着翻译,这是在夸我呢。
也算是一种明朗化的认可吧,我总算是心安了些,家务活实在是不多,而挤牲奶剪羊毛等专业性的活我又弄不懂,是以经常与牧民的孩子们混迹。在所谓的教师历程中,周边的牧民们也对我这个外来人有了认可,隔三岔五的叫我过去吃顿饭,或是送点不多有的菜类食品类衣物类到阿木尔家来,以表示对我的谢意。对于这点我是很抗拒的,能不接受便不接受。自己做得并不多,他们没有排挤我,已经是很值得我感恩戴德的了。阿木尔姐弟经常看着我打发别人的馈赠,并没有不喜,反倒很赞同。或许这也是他们可爱的地方!邻里关系真的很不错!
正式进入十一月了,气温越来越低,我已经穿上厚厚的外套。牧民们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早出晚归,似乎忙碌还带着些紧张局促,这让我有些不解,问阿木尔,他支吾解释说冬天马上要来临了,对于牧民来讲冬天是很恐怖的,大雪茫茫,对牲畜的保护及接羔保育都有很大的影响,说什么卧羊杀牛冬储肉,说什么踩羊圈、公驼……望着他有些费力的讲解,虽然还是搞不太懂,有些专业性的术语我是闻所未闻,但从他的表情也多少能感受到了冬天的恐怖,我不由得也跟着心慌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畏冷。
隔天跟孩子们混到一起,随口问起他们,冬天这里是不是很冷,一个个小家伙却立马像炸开了锅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讲蒙语的,汉语的,混到一堆,脸上全是笑意。呵,还真是第一次见他们这么的兴奋,看来这冬天也许并没有我想得那么难过。
“老师,你很怕冷吗?”格根塔娜栽着小脑袋瓜坐在我腿旁,很认真的看着我,周围的笑语还在继续。
“嗯,我最怕冷了。”看着她一副与年龄不符的懂事模样,我如实的说。
“不怕不怕的,我偷偷的告诉你喔,我家里有好暖和好暖和的羊毛,我到时候要妈妈给你做羊毛袄!就不会冷了啊!”前半句是很神秘的说,后面则是很自豪的嚷出来了,其他人都转头过盯着她,她又不好意思的冲我吐舌头做鬼脸。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来,咱们都坐下,今天聊聊天,好不好?”
异口同声的说好,然后以我为中心围坐了一圈,自慢慢熟络了后,一些之前没怎么见过的小孩也每天来我这准时报到了,我悄悄数了一下,今天大概有十五六个孩子,格根塔娜被京巴绊了一脚没来得及抢到位子,等到她起身已经挤不下了,我只好将她圈在胸前,“小丫头片子,就坐这吧。”
“我不小了,老师,格根都说我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她嘟着小嘴,一对黑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哈哈,也不知道害羞,才这么点大就嫁人呐,说说看,你想嫁给谁,他有没有在这里面?”我笑着逗她,这话引起了很多小孩的哄笑。小丫头可一点都没脸红,猛的站起来,小小手指指向远处一望无垠的草原,眼神坚定的说,“我要嫁给巴特尔!”
我倒,正琢磨这小头可真不害羞,真敢连人名字都说出来,掌声却已经响起来了,不知道是哪个小家伙带头的。似乎大家伙都挺认可她这答案的!我诧异,“这巴特尔是哪位呀?”
“是英雄!是我们大草原上的大英雄!”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自豪声。
这答案实在是出人意料,我愣住了,看来我这思想跟他们这帮纯洁的小天使真的是无法比拟的呀。只好笑着扯开话题,“那你们这里有谁放过牧没?老师还没见过放牧是怎样放的呢。有时间教老师放牧好不好呀?”
“好好,等我长大了我教你!那到时候你……”又是格根塔娜这丫头片子,估计这要是抢答比赛的话,她绝对会是个高手!
“那时候想怎样?嗯?大丫头片子。”
“呵呵,到时候你就要叫我老师啦!”没等我拍她屁股,她哈哈大笑的钻出我的怀抱,灵活的跟只兔子一样,站远了冲我挑衅的招手,一伙人哄的就散开了,在草原上嬉追闹。呵,我这把老骨头也厚颜的跟着一起,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般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我想就这样吧,再好好的待一段时间,等到自己将一切都看开了,能坦然的面对一切了,再考虑离开这里,去努力的赚钱养家。而目前,我是真的还做不到。尽管每天我能以做家务或“上课”让自己不去多想什么,可在深夜里,尤其是在没人可以谈心的深夜里,我总是难以竭制住自己的潜在意识,关于亲情,关于友情,关于那里,关于他……
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这是最残酷也最温柔的囚禁吗?
曾经,是一把尖刀,插在我的心口,动一下,痛一下。
我就像是一只受伤后的动物,不愿被人剖析,不愿被人碰触,一个人躲在陌生的地方,静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口。
只是有些伤口,是医生也治愈不了的,需要的,还是自己。
我生病了,一早上起来头眩晕的厉害,摸摸额头又没有发烧,望着他们热着的奶和早餐,没有一点胃口,甚至有想吐的感觉。忍着不适搓洗脏衣服,手上使不上什么力,还是先喂了京巴再慢慢搓吧,可别饿坏了它。一站起来脚却一软,朝着那桶净衣服的水扑去,顿时人仰桶翻的摔倒在地,全身都被水溅到了,狼狈得样子吓到了京巴,焦急的在我的脚边吠叫着,好像在叫我加油站起来一样。
湿了的外袍水渍渐渐的浸入,冰凉袭人,但手脚却丝毫使不上力气,头越来越昏,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逐渐模糊。
该是昨晚着凉了……
“涵,醒醒,醒醒,医生给你看病来了,快坐起来。”阿木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坐在床褥边,而我已经由地上转移到“床上”了,盖着被褥,京巴缩在我的枕边来回的蹭着我的脸,见我醒了赶紧晃着它的小尾巴,一副乖巧模样。
“今天可多亏了小爱,要不是它,你这会还躺地上不省人事呢。”阿木尔说,而它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好似在邀功一样。我怜爱的摸着它的头,也不枉我这么心疼你了。
随着阿木尔一大串叽里呱啦的蒙语,那个被盛情款待的医生走上前为我把脉,是个很慈祥的老者,隐隐的闻见身上有股淡淡的中医味。趁着他眯着眼睛琢磨思量,阿木尔悄悄的对我说,“我们这里权威很高的老中医。”果不出我所料。
半晌过后,老中医跟阿木尔用方言飞快的交谈着,阿木尔看着我的眼神渐渐成了不敢置信。
“他说什么?”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说。”他咽了一口口水,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散乱。
“到底说什么了?”
“你说啊!”
“他说,你。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三个多月的身孕!?”我震惊的叫出了声,恍若五雷轰顶。哦,天呐,这是怎样的一种概念,离开Q市,我竟是带着两个月的身孕?可是,我不是已经不能生育了吗?难道老天要再次告诉我,又要推断那个诊断?紧张的抓着老中医的手,“你告诉我,是真的吗?是真的吗?那他现在有没有问题?有没有问题?”
“涵,胎儿没事……你冷静点!冷静!”
冷静?如何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
又是让人震惊的诊断。一年多的纠缠,除了那次,一直没再有过任何动静。如今,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却又怀上了他的孩子,怎么可能呢?可我明明不是已经没了生育能力吗?那一次都已经是奇迹了,怎么还会怀上?而一直以来胃口不佳,我都以为是不习惯这里的饮食。三个多月没来的经期,我更是以为不过是“标准经期”,竟从未往这方面想。可如今……这里,竟然又有了个小小的生命。我和他的结晶?
老天,你这也太能弄人了吧!
听到他的安然,有些欣喜,又很不安。
虚弱的身体伴随着激动的情绪,我昏了过去。恍惚中似乎看见了他,那个温软如玉,巧舌如簧,那个骄傲自负,蛮不讲理,让我爱恨交织的男人。淡淡的笑着,看着,似乎触手可及,可又是那么的远,我伸长了胳膊去拉,却怎么也拉不到,只能看着他远去,我哭了,撕心裂肺的说,“我有了你的孩子啊!”
他还是笑着,淡淡的,然后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仿佛是在讥笑着我的傻气……
我是哭着醒来的,枕巾上一片潮湿。
他不要我了,是真的不要我了。连同我们的结晶。
崽崽,他不要我们了。摸着平坦的腹部,眼泪似珍珠般的落下,似乎从跟了他以后,我的泪腺就开始变得如此的发达。
可怜的阿木尔,这个二十二岁的大男孩吓坏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跑到我面前又迅速的跑开,嘴里念叨着,“不哭啊,别哭啊。”
可是我哭得更伤心了,很伤心很伤心的想起那个男人。
阿木尔会走来走去的说“不哭啊,别哭啊。”
他呢,会紧紧的把我拥进怀里,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摸着我的头说“丫头,没事了啊,有我呢。”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是哪个煽情的人说过: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我不愿意将就。
真的,我不愿意将就,在这样的时候,我仍无法劝服自己,将就……
我想我真的是异于常人,人家是怀孕头一两个月不适应,我却是在三个多月的时候才有反应,而且反应是如此的强烈。
在被确诊怀孕后,我开始有了妊娠反应,闻不得腥,见不得血,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勉强吃点还没等到进入胃囊,又全部吐了出来,而且一开吐便像是无止尽的,每每要让我吐到泪水涟涟,胆汁都快没了时,才会没了恶心的感觉,所以这更促使了我不想吃喝。很痛苦的是,唯一能照顾我的乌兰图娅因为没有生育过,没有一点照顾孕妇的经验,而且因为语言障碍很多时候会让我觉得无语,当吐得浑身没劲时还有人端碗食物放到面前,而明明是吃了又会开吐,我是连死的心都有,脾气变得很暴躁,焦虑,我甚至会厌烦的打落那双手,打落一碗的食物……过后又会愧疚的看着她收拾地面,任由眼泪涌下,连开口道歉的勇气都没有……等到阿木尔傍晚回家,一脸心疼关切的开导我时,我会扑进他怀里开始猛哭,像是要用眼泪冲洗掉自己的错误一样。
好在,他们是善良的,是大度的。
所幸,这种强烈的妊娠反应历时不长,一个来月后就结束了,我的身体也几乎脱了形,而一切都开始好转。
日子总是要过的,我仍旧每天给孩子们上课,不会再拒绝牧民的馈赠帮助了,以前我可以无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今,肚子里有了个小生命,在我决定生下他的那一刻起,我就背负了责任,把他抚养长大,我的宝宝,不需要多么的伟大,更不需要多么的成功,那些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他开开心心,不要像他那连名义都不存在的爸爸一样,背负着重担,压抑着本性,那种痛苦不光折磨自己,也折磨了身边的人。
这里的天气也越来越冷,已经进入冬天了,漫天的雪花飘落,白茫茫的一大片,因为地形的关系,显得更为触目,比起Q市来是绝不逊色,我连躲逃都没有办法,只能学着面对。
蒙古包是完全无法御寒过冬的,虽然牧民都盖起了砖房,可没有空调、暖气,我这个畏寒的人只能依靠着衣物来保温,幸亏怀了宝宝的人体温总是要比常人高,在乌兰图娅用羊毛兔毛做成的衣服里,缩在蒙古包里用火盆取暖。而渐渐有些规模的课堂,阿木尔帮我专门弄了一个砖房作卧室,连通着蒙古包,挨在他的房子边,以致于我不用过多的见到雪。里面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毯,我的专用休息椅,还有一张大大的黑板,粉笔,火盆,燃料……孩子们也越发的乖巧可人,一有大人进市里带了点好吃的,便会咚咚的跑来送给我尝尝,哪家弄了点好东西谁都不会忘了我,甚至有几户牧民特地为我的宝宝做起了小衣裤,花花绿绿的,让我爱不释手。感动之余觉得自己所做的,更是微不足道。
阿木尔趁着进县城办购生活用品,给我带回了一部滑盖手机,诺基亚的,他说免得我无聊影响心情,多与外界接触一下,而且辐射性小适合我,这让我感动的落泪,要知道他自己的都是用的杂牌手机。
开通了GPRS,经常关注一下时事,看一下娱乐新闻,常常有种与世隔绝了很久终于又与社会接轨的感触。会经常在进入空间逛逛,留下只字片语,某时的天气,某刻的心情,某天的感慨都会成为我的状态。
不会再消极的说些感伤的话,因为情绪不佳对宝宝不好。
不会再毫无顾忌的跟着孩子们玩闹,因为自己的安全很重要。
不会再以失眠的借口在某个深夜疯狂的睁着眼睛,因为需要充足的睡眠。
平凡,真的不过就一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若非要说特殊,在这个比较保守的地方,未婚先孕应该算比较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