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人间生活（一）
龙凌翼身体一震，“啊”的一声痛叫，脸上顿时惨白一片。冯行烟飞掌移开，身子落下，向后跌开数步，忍不住一口鲜血呕在地上，向后仰了下去。
柳月如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他。龙凌翼身子摇摇欲坠，一把跌坐在地上，仍感到身体一阵颤痛。咬紧了牙关看向冯行烟，道：“你……你干什么？”
冯行烟虚喘了几口气，脸色灰黄，气息萎靡，微微一笑，道：“我将拘道令符授入你……”话刚说到一半，却又喘不过气来，眼中渐渐没有了神采。
龙凌翼咬牙爬起来，走到冯行烟身旁，道：“你……你要死了吗？”冯行烟缓缓伸手，指向地上柳月如从他怀中掏出的几件物品，道：“那……那……月如……”
柳月如会意，帮他把一本小书、一个黄布袋捡过来，颤声道：“师父……”冯行烟指着柳月如手上那本小书，道：“这本书……这本书唤作‘天录’，是我一生的……的……”
柳月如把书拿到冯行烟手中，道：“师父，你要这本书吗？”冯行烟拿过书，把它递给龙凌翼，道：“龙凌翼……你拿着……还有……还有几件事……”
龙凌翼此时已缓过劲来，不再那般痛，近前接过那本书，道：“老伯，你要说什么？”
冯行烟道：“我这一生修道……修了七十三年……只收了两个徒弟，你不想做我徒弟也无防……但……但有几件事……”
龙凌翼道：“什么事？”冯行烟道：“我不忍拘道令符随我化去……便授于你体中……你体中有股精纯元力，月如却没有……我也……我也……这本‘天录’也暂交于你……你带着月如下山……切记切记……一定要好好保护她……”说到这，身体又是一颤，脸上扭曲一片，显是痛苦至极。
龙凌翼道：“我知道，一定会的。”冯行烟道：“我……我被伏天魔君击碎了元灵……已不能……只有三个夙愿未曾了却……一是灭东冥平西魔……”
龙凌翼听到这，不禁大惊，这老头恐怕要自已替他完成什么夙愿啊！真不是一个好心的人，受你什么拘道令符就得平白为你做事，这岂是道理？正要想办法拒绝了。
却听冯行烟道：“二是……二是月如……我出关时，见她身世可怜，便收她为徒，只是……只是尚不过两个月，无法教会她什么。恐我去后，她不曾修道，空有我弟子之名……恐会受人欺负……”
龙凌翼道：“这个……这个我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受欺负的……”
冯行烟嘘了口气，双眼越闭越眯，道：“三者……我……此生修道不修缘……却依然有尘缘未了……记得当年年轻……在粤区莲花山下……有过一段尘缘……那时有过一女……后来入峨眉山修道，不问世事，也淡了忘了……”
龙凌翼道：“那……”冯行烟道：“我本想找回我女儿，授她本领……以偿这十几年来的愧欠……后来找到她时，她却已嫁人了，她不愿修道，我便不再扰了凡间之事……前月得知她已经逝世，留下一女，名叫刘玉蝶……却身患恶疾……我如今也无法前去帮她去除恶疾了……这三件事……便托你告知肖剑和……我那孙女应已十八岁了……你以你体中的拘道令符能给她去除恶疾……”龙凌翼应道：“是。”
冯行烟右手一翻，搭住龙凌翼右手。
龙凌翼一惊，只道他又想做什么，伸手抽回，却发现冯行烟手上无力，轻易抽回。心头才松了口气，道：“老伯，你说的我都会告诉你那徒弟的，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冯行烟道：“我那孙女虽有恶疾，但你体中授入拘道令符，去除恶疾也非难事……你答应我一件事。”
龙凌翼道：“还有什么事？”冯行烟抬头看天，道：“月如身无修为……你要带她安全下山，之后要在……明年……九月初七前……上昆仑山将‘天录’交给仙尊……切记，切记……一定要在九月初七前……”
龙凌翼道：“好，我一定会完成的。”冯行烟双眼渐渐闭上，右手却指着龙凌翼手上的小书，道：“翻开二十一页……将那瓶蓝色药粉……洒在我身上……然后你们尽快下山……我恐……我恐伏天魔君还会再来……”
龙凌翼依言打开小书，翻到二十一页，只见那一页上画着一个蓝色药瓶，下面却注了几个老字，龙凌翼不明所以，道：“这……这要怎么拿？”
冯行烟道：“咬破中指、舌尖……用两种血沾在手上就能拿得出了……取出后洒在我身上……”龙凌翼依言咬破舌尖、中指，食指与大拇指沾上了些鲜血，在那页上一瓶，竟深陷进去。
龙凌翼一奇，两指一掐，似掐住什么东西，提了起来，竟是那个蓝色药瓶，装着半瓶药粉。
龙凌翼拿出那瓶药粉，向冯行烟问道：“要打开吗？”半晌却没听冯行烟回答，向他看开去，却见冯行烟低垂着脑袋，却没再说话了。
柳月如颤声道：“师父……师父……你……”右手伸过去，颤颤巍巍到冯行烟口鼻间，忽的右手一停，身体扑上去，尖声叫道：“师父！”
龙凌翼走近上前，轻轻抱住柳月如，没有说话。柳月如趴在冯行烟身上哭泣，肩头不断抖动，道：“师父……”
龙凌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仰天看去，已是黄昏落暮，风吹树动，沙沙作响，无比凄凉。不觉也心伤万分。
柳月如哭了一阵，才渐渐收起哭声。龙凌翼轻轻抱开柳月如的身子，伸手抬起冯行烟的脑袋，探去口鼻，却已没有了呼吸。道：“月如……我……你……”想让她不要伤心，却无伦如何也说不出口。此时是人总会伤心，多少劝慰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柳月如呆呆看着冯行烟的尸体，眼泪又不住的往下流，低声喃喃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如今我奶奶走了……你也走了……你们都走了，这世上就剩我一个人了……”龙凌翼不禁鼻子一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双手搂住柳月如，抱紧了她，道：“不要伤心，还有我，就算他们都离你而去也还有我。”
龙凌翼抱着柳月如许久，见她不再哭泣，便放开她，移到冯行烟身体前，站了起来，拿出那瓶药粉，道：“你师父……他说把这瓶药粉洒在他身上……”
柳月如却没有说话。龙凌翼打开了瓶子，将药粉缓缓洒遍了冯行烟全身，倒遍后却还剩了一半。心道：“这些不知是什么，怎么他死前还要我把药粉洒在他身上呢？”
这时，冯行烟身上的药粉忽的“嘭”的一声跳出一朵火花，这朵火花跳出后，又点燃了其余药粉，“噗噗噗”数声竟燃烧起来。
龙凌翼一惊，后退了三数步。只见冯行烟身上的火焰迎风而涨，瞬间化为三、四丈，呼轰轰烧了起来。柳月如见到这一幕，惊叫道：“不要！”站起来向前扑去。
龙凌翼在一旁见势，急忙伸手抱住她，道：“不要过去！”火焰呼呼烧转，火光映在两人脸上，红艳无比。只烧了片刻，冯行烟的尸体便已化成灰烬。而那火焰也渐渐熄灭了。
龙凌翼等火焰熄灭了，这才放开柳月如，柳月如却停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灰烬。先前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已化作灰烬了，这又怎叫人不感伤？
龙凌翼道：“我们下山吧……你师父也说了，这些祸事也是天道地理中，人力不可逆变……”柳月如低声道：“可他还是走了……”
龙凌翼见此也不知要说什么，跟着站在原地。柳月如低下身，找了一根粗树枝，在地上挖起坑。龙凌翼见状也上前帮忙。将冯行烟的骨灰埋了后，又见谷中仍横躺着数具尸体，实在凄凉得很。想去一一埋了，又没有什么工具。便将手上剩余的药粉给每具尸体都洒上一部分，火化了尸骨。
两人火化了谷中尸骨后，天色已然暗下来。龙凌翼道：“你师父要我们赶快离开这，现在他也埋葬了……我们走吧？”柳月如轻轻点了个头。
龙凌翼便带着柳月如往谷外走去，见有个斜下去的山坡，却是自已上来时的地方。原来这山谷一高一低，却是处于山顶间，又不算山谷了，只是一块凹下去的山体而已。
龙凌翼辨着方向，拉着柳月如的手走下去。此时天已黑，山间林木高大，道路复杂，或干脆没有道路。先前龙凌翼走了许久也没走出山谷，此时带着柳月如行了许久也是一般。
走到一条小溪前时，实在辨不出路了，只能在旁坐下。龙凌翼闲中无事，又见柳月如一直沉默着，便取出那本“天录”，黑暗中本什么也见不到。翻开那“天录”却放出了黯淡莹光，上面图案与字也都清楚得很。
龙凌翼翻了几页，见到一种认得名的，唤作：引天光。以为是发光之物，便咬破舌尖中指，沾了血提出来。提出来后见那物像是一根木棍，下面有线。
龙凌翼将线扯开，那木棍“嗤”的一声便往天上射去，“嘭”的一声炸响，一天红色艳光染遍了天空，血红如霞，照亮林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