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当我从那座拥有各种名胜古迹的大城市回来之后，我更多的是向往一种高雅的文化生活和一种我所赞美的精神生活。我完全埋头于学习之中，将我的全部时间都贡献于深奥的哲学研究之中。
这种既充满艰辛又充满快乐的学习，既可以消除我们因无所事事而产生的烦恼，又可以促使我们更迫切地去恢复我们中断的各种工作。
而正当我热忱地从事我的研究时突然间来了一道命令，我被咱们每年一度的古老节日庆祝活动拖住了身，而且要迫使我转移我献身于追求知识的热情，去做愚蠢的事和虚构新的笑料。好像这个世界的傻瓜还不够多，好象那有名的愚人船，在着名的南船座的歌声中已经失事了。最终，好象这儿再没有足够的事供嘲笑了。
听众们！我请你们原谅。因为尽管我在随便说，但我们今天所庆祝的风俗习惯不是愚蠢的风俗习惯，而恰是应该称颂的。我现在就加以说明这一问题。假如罗马的第二个缔造者和贪欲的国王们中最强烈的复仇者布鲁多斯可以装着白痴的样子，而把他自己神圣的心灵和非凡的天才隐蔽起来，那么我扮演一会儿聪明的傻子就没有理由为此而感到羞愧，特别是充当这么个角色，象在罗马的官吏，布鲁多斯(JuniusBrutus，公元前85-前42)，暗杀凯撒主谋者。
其责任是为传统的风俗习惯来组织这些演出。由于咱们新的友谊之情更促使我承担了这一任务。因为在几个月之前，我应邀给你们作了一次学术报告，当时我确实感到不论我怎么尽心讲，都肯定会受到你们的冷遇，会得到比米诺斯的判决还要冷酷的判决。但与我的预料完全相反，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我的讲演竟受到了诸位异乎寻常的热烈欢迎，甚至受到了那些在学术上与我有分歧而产生敌意和厌恶之情的人的鼓掌欢迎，这的确表现出他们的宽宏大量和可贵的宽容精神。由于友谊很容易被曲解为完美无缺，在这种情况下，尖锐的敌意就会友好地以文雅和宽厚的精神来解释我的各种缺点。我的缺点肯定不少，而且修辞的错误也不会少。在这一种情况下和事例中，愚蠢的泼妇似乎也可通过这种做法来摆脱愚蠢行为的坏名，而成为一个神志正常的人。
置身于这么多有学问的人群之中，我感到极大的自豪和快乐；但当我估量自己这点浅薄的实力和内心反省时，我很惭愧，自愧不如诸位，我要向大家虚心学习。
但是先生们！我请求你们不要用那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我，使我无地自容。请让你们那温柔善良的美好祝愿给我这虚弱的心灵以力量和温暖，使它再次充满生机与朝气，使我再次获得勇气和力量吧。
我们感激诸位，是你们使我能得以振作和发愤。你们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和最崇高的美德，就象阿喀琉斯的长矛，伏尔甘火神的礼物，即刻就能治愈好受伤者，使他的伤口愈合。对别人来说，不要让人们以为我是得胜者，就好象一个人被捧上了天其实今天在这里聚集的都是学问上有名的人和大学里的精华。我不相信当时的雅典能汇集象今天这么多的人去听德摩斯梯尼和埃色斯尼那两位最杰出的演说家的演讲，去赢得雄辩的皇冠。如此的幸运也从没有落在霍顿修斯的头上，尽管他作了那么多雄辩的演讲。就连西塞罗的讲演也从没有这么多有学识的人光临。因而，不论我的讲演最终效果如何，我都感到极大的荣幸和自豪，承蒙这么多着名人物的光临，我不胜感激。主啊！当我想到我远比俄耳浦斯或者安弗恩幸运时我真有点儿喜不自禁了。因为他们也只不过是以熟练的技巧，甜美的声音作些宣传鼓动工作罢了。他们讲演的灵巧和敏捷就好像乐器奏出的音乐一样动听。但是，如果我今天在这里那怕只赢得一点点赞扬，也将完全是我自己的真正荣誉。因为创造性的智能因素越多，就越易胜过体力技能。此外，俄耳浦斯和安弗恩习惯用各种岩石、野兽和树木之类的话题来吸引听众，因而听他们演讲的人，最好是那些野蛮和粗鲁的人。而今天云集在这里，聚精会神听我讲演的人却是些最有学问的人。最后，那些粗俗和野蛮的人总是习惯去听那些他们熟悉和以前经常听的弦乐，而你们恰恰是怀着期待来到这儿听我的演讲。
但是，大学的成员们！我必须在你们面前申明我不是以自负的口气来讲演的。我只盼望赋予我甘美、甜蜜的雄辩之才。如此就要沐浴于雅典和罗马伟大思想家们的神圣思想的教诲和熏陶之中，吸取他们思想的全部精华，获得墨丘利的笔记本，并掌握其一切智能。这样，我才能不辜负如此厚望。这样，我的讲演才能对得起如此着名、文雅、高尚的众多听众们。我为身负如此重任而感到不安。因为要为诸位尽心服务的愿望所驱使，我完全没有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奢望。但不管怎样，这种愿望是正当的，也是光荣的。
我很清楚，那些知识肤浅的人们却有一种骄傲自大的坏习惯，并在他们自己一窍不通的学科上愚蠢地贬低别人。比如，有人荒谬地责骂辩证法，只是因为他永远不懂辩证法；另一种人鄙视自然哲学，肯定是由于最公平的大自然从没有让他了解到自己的任何秘密。至于我，纵然必须承认自己的能力很小，但在各种嘲笑或赞扬声中我决不退缩，而是愉快地尽我的最大的努力去奋斗。为此，我必须首先指出我是以极严肃的态度来对待今天的演讲的，来称颂赋予我的快乐的。
这些赞美是应该的，因为有什么能比愉快和欢乐的心情更快地赢得友谊并使友谊永存呢？当一个人缺乏机智、幽默和优美的诙谐，几乎不会有人乐意与他接近和相处。就拿我们自己的情况来说，大学的成员们！我们每天的生活如果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谈论哲学，在逻辑学的矛盾和苦恼之中衰老，没有任何精神放松的娱乐活动，那么我就要问：难道对哲学的全部追求就是在特罗丰纽斯的洞穴里并按照加图那些僵死的规则去预言判断，而再无其它的内容了吗？那么，正好要让乡巴佬说我们喝醋了。此外，正是那些进行着拳击和其它体育锻炼的人比别人更健壮，并具有良好的应变能力。就是我们自己，平时也发现精神上的各种锻炼活动有助于大脑保持旺盛的精力和整个身心系统的健康，并使智力得到更好的发展和提高，使个人成为多才多艺，足智多谋的人。但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刻意追求文化和才智，那么被人们叫做乡下佬和粗人，他也就不必感到烦恼和不满。我们还经常遇见一种卑鄙的家伙，他们自己不会快乐和幽默，并出于他们的呆滞和愚蠢，总要把他们所能听到的任何诙谐的语言都断定为是伤害他们的语言。如果他们那毫无道理的怀疑能应验，并且他们发现自己是众人嘲弄的对象，因而快要气疯的话，也是活该，是他们应得的报应。但是这样的一些人类渣滓挡不住有教养阶层的诙谐。
先生们！现在你们是否从这些事例中已经在推理的基础上建立起一个论证的结构？确实，我能举出很多的事例。第一个是文学史上的一颗灿烂明星成初升的太阳--荷马。由于他的诞生也产生了一切学问。他那充满智慧的大脑，时而向人们讲述众神们的宫殿和天堂里的故事，时而又讲些滑稽可笑的故事，像什么青蛙和老鼠的战斗等等令人发笑的幽默故事。再者，苏格拉底，一位阿波罗附身的最有智慧的人，据说经常用一句俏皮话就能制住了他妻子爱骂街的嘴。此外，我们阅读古代哲学家们的言论集时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幽默的语言和闪光的俚语。正是以上这一特征才赋予古代的喜剧和讽刺诗的作者们以永存的名声，不论是希腊语的，还是拉丁语的。另外，我们知道西塞罗的幽默故事和诙谐语，由蒂龙(Tyro)收集，出了三卷本。我们大家都熟悉由那些无名人士创作的生动活泼的讽刺喜剧。同时我们时代的许多着名作者也热心于写喜剧体裁的各种幽默论文。
你们是否还愿意让我用一些大人物、国王和英雄们的例子来说明这一问题？那么以培里克里斯、爱帕米农达斯、阿革西拉斯和马其顿的菲力普为例，根据历史学家们的评论，这些人都有幽默感和诙谐。另外，莱利乌斯，斯克匹奥，庞培，朱利乌斯·凯撒、奥古斯都，照西塞罗的说法，这些人都是他们那一时代最杰出的幽默家。你们还要听更多的名字吗？诗人们所描述的朱庇特本人和其他的众神们，不仅赐于我们以真理的最好画卷，同时也向我们展示了他们那尽情欢乐和喜庆的节日场面。先生们！最后，我想以你们自己的实例和先例来说明这一问题，我认为是必要的。因为那些笑语和幽默离你们似乎太远了，不足以使今日光临的诸位兴奋。你们大家也点头同意吗？我敢说所有诚实和杰出的人都在这些生动优美的幽默中得到了欢乐。在亚里士多德那着名的美德分类中也有幽默的光荣地位，在通常的庙宇中，幽默女神如同其他众神姐妹一样，周身闪烁着光芒。
但是，或许还有一些留着胡须、性情阴郁、脾气乖戾的先生们，自以为他们是什么了不起人物，把他们的面孔绷得一本正经，好似一个禁欲主义者那样严肃，摇着他们那顽固的脑袋不自在地抱怨现实的每一件事都糟透了，日趋堕落腐化了，而且把新封授的学士们取代了对亚里士多德“优先逻辑分析法”的解释，无耻和没道理地谈论庸俗下流和空洞琐碎的小事。今日的练习，与我们祖先为了牢固地掌握修辞学和哲学知识的特有的、诚实的目标而进行的练习完全相反，竟然最后堕落成了虚弱的幽默演出活动等等。但是，我立即就能对这些先生们的问题作出回答。如果他们以前不知道，让他们现在明白，当我们共和国的第一部文字法制定时，学问是刚刚从国外传入我国的。因为希腊和拉丁语知识在当时极为珍贵和稀少，因此就有必要通过广泛的研究和不懈的努力，使其发扬光大和生存下去。尽管现在在道德水准上我们比先辈要低，但在学术水平上却比他们高。因而我们就应该放下他们已研究过的小问题，而去从事他们已注意到但还没着手进行的那些重要的研究。而且你们应充分认识到最早的法律制定者总是习惯于制定那些残酷的和严厉的法令，目的是为了奥古都(Augustus，公元前120-前44)，罗马帝国第一代皇帝。
给那些触犯法律的人以最严厉的惩处。最后一点，因为现在的社会环境与过去的已完全不同了，因而我们有必要让许多法律和风俗习惯作适当调整，当然不是使其失效或废弃，而是要缩小其应用的范围和修改某些不合适的细节。而这些先生们却竖起他们的眉毛说，假如如此无聊的举动得以公开地默认和同意，并要受到公众的赞扬，那么每一个学生即刻就会丢下神圣的、坚定的知识学习而去热衷于搞什么演出和舞台上的轻浮活动。这样培养哲学家的各种学校选出去的学生将不是有学问和稳重谨慎的人才，而是一些演滑稽戏的人和演员。
就我个人的观点，我认为一个完全沉湎于愚蠢的玩笑之中，而把自己严肃认真和真正有用的工作置于脑后的人，不论在哪一方面都出不了名。在严肃的研究工作方面，假如他具有这方面的素质却不用功努力，我敢断定他将一事无成。在诙谐幽默方面，他也出不了名。因为一个人不首先学会严肃的行为，他也得不到美好、机敏的聪明才智。
先生们！我以为我的讲演过长了，为了不助长我的错误，我也不请求你们原谅了，虽然我应该请你们原谅。我们马上就摆脱修辞学的困扰而将进行娱乐活动。如按他们说的，在这一过程中我略占优势，我请你们，先生们，接受这一解释。我遵守平常的习惯和严格的谦虚准则，只是为了你们大家欢乐，所以把我通常的习惯暂时放置一边了。如果我说了什么出格的和不确切的话，亦请诸位把它当作一种建议，而不要把它看作是我的真实意图和个性。因此一开始我就期望能得到大家的赞同，如同演员们在他们的演出之后请求观众一样：请给我以你们的掌声和欢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