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第一章)对上帝的认识与对自己的认识之间的联系真实的智慧主要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是对上帝的认识,一是对我们自己的认识。但是这两种认识的先后关系则难以确定,因为它们是互相紧密联系着的。这首先是因为,人要观察自己,就须立刻想到我们“生存和活动”中的上帝。我们的才智绝非是我们固有的,就是我们的存在,也是取决于上帝的。这些从天上一滴滴降到我们身上的恩赐,仿佛汇成了众多的河流,引导我们去水的源头。我们的贫乏更加显示出上帝的无限丰富。特别是由我们的始祖的背叛所造成的我们可悲的败坏,使我们不得不仰视上苍,不仅如饥馑之人渴望饮食,而且因恐惧而学习谦卑,因为人既然摆脱不了这痛苦的世界,被剥夺了神圣的衣饰,畸形残废暴露无遗,每个人便会深感自己的不幸,从而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对上帝的认识。这样,我们对我们自己的无知、空虚、贫乏、软弱、邪恶以及败坏的感觉,使我们认识和承认,真正的智慧,坚强的力量,彻底的仁慈,以及无瑕的正义只有在上帝那里才能发现。这样,我们就因自己的不完美,而想到上帝的完美。
只有我们对自己开始感到不满,我们才能真心地仰望上帝。因为有谁不愿满意地依靠自己呢?当人们对自己的真实处境还不甚了解,为自己的禀赋感到满足,对自己的不幸全然不知或者忘记时,有谁不自满自得呢?所以,自我意识不仅激励人们寻求上帝,也帮助人们发现上帝。
Ⅱ、人若不先思念神的性格,继而观察自己,便不会得到对自己的真正认识。我们固有的骄傲,使我们总以为自己是公正的,是无辜、圣洁和聪明的,直到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才能认识到我们的不义、邪恶、愚蠢和卑污。但若我们只注意自己而忽视上帝的话,我们便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上帝才是这种判断的唯一准绳。我们既然生性惯于假冒伪善,所以虚有其表而无其实,便足以使我们满足。当我们的思考被局限在人类的败坏之中时,当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是污秽不堪时,我们只要看到稍许洁净一点的东西,便以为是极其纯洁的了。就如人看惯黑色,便会将略带白色或甚至灰色的东西也认为是白色的。的确,我们的感官可能会帮助我们发现我们对精神力量估计的错误。若是在中午,我们看地面或是周围的物体时,会觉得一目了然,目光敏锐;但当我们举目注视太阳时,便感到双目昏花,被强烈的阳光照得昏然,于是只好承认,我们对地面物体的洞察力如此之强的双目,面对太阳,也就只能模糊不清了。对我们自己精神上的禀赋的考虑也是一样。因为我们的眼光若只是注视尘世上的东西,以自己的正义、智慧和力量为满足,我们必然得意洋洋,自视为半个神明。可是我们如果一旦把思想提高,想到上帝,想到他的特征,想到他作为我们标准的正义,想到他的智慧和能力的无上完美时,以前使我们心醉的假冒的正义,将被看成是最大的不义;以前蒙骗我们的假智慧,将要被视为极端的愚妄;以前看来似乎有力量的,将被证明是可怜的。以前我们认为最完美的,与神的纯洁相比则有天渊之别。
(第二章)对上帝认识的性质和意向我所指的对上帝的认识,不仅仅是要有上帝这个观念,而且是要熟悉一切我们对上帝所应知道的、一切有助于他的荣耀和我们自己的幸福的事情。因为按理讲,没有宗教或虔诚,我们便不能说认识上帝。我在这里所指的,并不是那些遭难和有罪的人们通过救世主耶稣的中介认识上帝的那种知识;我所指的只是,假若亚当仍然保持无罪,那种真正的自然引导我们前进的最初而纯粹的知识。因为,在目前人性腐败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认上帝为父,或认他为拯救的创造者,或认为他是仁慈的,而只是以基督为中介取得安慰。但是,认识到上帝,我们的创造者,以他的能力扶持我们,以他的天道管理我们,以他的仁慈养育我们,并以种种的祝福加惠于我们是一回事,而领受基督赐予我们的复交的恩典又是另一回事。因此。上帝首先是在大自然的构造中和圣经的教义里显示出来的,在前者为造物主,在后者则为救世主。
(第三章)人类生来赋有对上帝认识的心灵人心由于自然的本能,有时也有些对神的感觉,我们认为这是无可争辩的。没有人不多少感受到上帝的存在,这是上帝使之然,他不时地使人们想起他。这样,既然人们都普遍地知道上帝的存在。知道上帝是人的创造者,那么,他们就要按自己的誓言,定自己不敬拜上帝,不献身为他服务之罪。对神一无所知的人,恐怕只能在最愚昧、最原始的部落里才能找到。然而,正如着名的西塞罗所观察的,没有一个民族或国家会野蛮到不相信有一位神的地步。有些人即使在某些方面与禽兽相差无几,但也还会多少具有一些宗教意识;人心总是充分地被这种与他们天性相交织着的原理所支配着。自从有世界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家庭是完全没有宗教的。这就是默认,对神的意识,多多少少总是刻在每个人的身上。对这种看法,以前的偶像崇拜本身,便足以证明。因为我们知道,人是多么地不愿抬高其他造物而使自己屈居其下。他们宁愿去崇拜一块石头或木头,而不愿被认为没有上帝。这一点便证明神在人们心里的印象是非常的深刻,因此要消除这种印象比改变整个人的本性还要困难。每当人们真正抛弃本性上的骄傲,自甘卑下到拜神的地步,人们的本性才确实改变了。
Ⅱ、最可笑的说法,就是宗教不过是那些少数自己并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却要别人敬拜上帝的人的巧妙设计罢了,它是用以笼络头脑简单的大众的政治工具。我承认,那些机智的人,曾使宗教增添了不少东西,使庸俗的人知道敬拜,使他们畏惧,以此来加强对他们心思的统治。可是,人若不是先有那产生偏向宗教之心和对上帝存在的坚强信念,他们的设计便无从完成。而这些假宗教之名欺骗无知之人的人,竟然对上帝一无所知,则使人难以相信。因为,自古到今,纵然有许多人否认上帝的存在,可是,尽管他们不甚愿意,他们仍然不断地得到自己不愿相信之事的证据。像加力古拉那样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轻视神明的人,我们还从未见到。但,象他那样对神的震加力古拉(Caligula,公元12-41年),罗马皇帝。
怒如此畏惧之人也从来没有。可见他对他所轻视的神也不得不怀有畏惧。在同他有类似性格的人身上,同样的情形时时可见。因为,最藐视上帝的人也是内心最恐惧他的人,甚至树叶落地之声也会使他们惊慌。为何会有如此之恐惧呢?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良心越是想逃避神明,他们所受神的惩罚也会越严厉吗?他们的一切试图逃避上帝,力图从心灵上消除上帝的印象的努力都是无效的。虽然上帝的印象一时似乎可以消灭,但立刻它又会更猛烈地出现,以至于他们一时可以免受良心上的痛苦,但正如同醉汉和疯狂之人,在睡眠中也不得安宁,终夜不停地被梦魔所惊扰。因此,邪恶之人本身也正可以证明,神的观念在人心中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Ⅲ、对明智的人来讲,神的观念在人们的心目中不可磨灭,是极明显的事情。神的观念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天性中,正如我们身体的一部分那样根深蒂固。对此的这些证明,都可以在恶人努力想消除对上帝的恐惧而终归不能一事中找到。虽然狄亚哥罗之流,嘲笑各个时代人们所相信的宗教,虽然狄奥尼修之流,嘲笑天国的审判,他们不过都是强颜欢笑而已。这是因为他们受良心之罪的苦,更甚于受热铁的烧灼。我不同意西塞罗的观点,即错误会随时间而消失,而宗教则会逐日改善、逐日增加。我要讲的是,邪恶之人妄图借愚昧来助长藐视上帝之心,因此感到不安。他们所尽力想消灭的神的观念,不但加强,而且不时也表露出来。因此我们可以说,这个教理不是在学校里学来的,而是人们有生以来自然学会的,是许多人想尽力消灭它,而人的本性却让人不能忘记的教理。假若人生来便是为了认识上帝,他就应该达到这个目的,否则便是不可靠和无用的。
因此,人们的行为与思想若不是朝这个方向发展,他们便是逆主创造的定律而行,这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人们若想超越于禽兽,若要有永生的指望,只有崇拜上帝。
(第四章)破坏对上帝的认识,部分由于无知,部分由于邪恶Ⅱ、“愚蠢的人们在心里说,上帝不存在”。大卫的这句话是专用来指那些自熄天性之光,故意堕入愚昧的人而言的。我们可以看见,许多人由于肆无忌惮、胆大妄为地犯罪而变得顽固不化;他们竭力想从心里抹掉那本性向他们的心灵所频频提示的上帝的观念与神的意志背道而驰的莫甚于舍弃对世界的管理,将它交付于命运,纵容人的罪恶,使人放荡淫逸而不受惩罚。因此我们说,任何人,一旦他对天国审判毫无恐惧之感,沉醉于世俗之中,他便否认了上帝的存在。当恶人故意闭上双目以后,上帝公正的报应就会使他们心地昏黑,有双目而不能见。在另一处,大卫对他的意思做了最好的解释。他说:“恶人的眼前没有对上帝的恐惧。”他又说:“他们互相之间争先作恶,自欺欺人地认为上帝并不在观察他们。”虽然他们被迫承认上帝的存在,但却以贬低他的能力来抹去他的荣耀。保罗的见证告诉我们,“上帝是不会否认自己的”,因为他是永恒不变的。
那些将他虚构成虚空而无生命的偶像的人,是在真正地否认上帝。
另一点必须要陈述的是,这些人虽然尽力背着自己天然的悟性,不仅力图从心中将上帝忘却,而且在天上也要消灭他,可他们的愚昧与无知终归不能使他们逃脱上帝对他们的制裁。他们之所以敢有恃无恐地反抗上帝的意志,被盲目的冲动所左右,显然是因为他们将上帝粗鲁地遗忘了。
Ⅲ.许多人为自己的迷信所做的徒劳的申辩就这样被推翻了;因为他们往往只要对宗教稍加注意,便感到满足了。不论这种做法是如何地荒谬,也不考虑到神的旨意才是所有宗教必须遵从的准则。上帝是永世不变的。他并不是按每个人的想象而随时变幻的幽灵。当迷信试图取悦于上帝的时候,它如何以虚伪的敬拜来嘲弄上帝便显而易见了。单单领受上帝所轻视的东西,实际上不是轻蔑地忽略,就是公然地拒绝上帝眼中所喜悦之事。那些以自己新创的方法敬拜上帝的人,实际上只是崇拜他们那些错乱的幻想,因为他们如果不先依照自己荒谬和愚蠢的概念虚构一个神的话,就不敢如此这般地戏弄上帝。
Ⅳ、另一种罪是,他们思念上帝并非出于真心,只是由于被迫无奈才亲近他。他们受上帝的影响,不是由于对神明的尊敬而自然产生的敬畏,而是由于那被无可逃避的天国审判所逼出的奴性的恐惧。
他们恐惧这种审判,同时又痛恨它。斯塔丢说,世界上的神最初是由恐惧而产生的,这句话对那些对上天不敬之人则颇为合适。那些心灵与上帝的正义隔绝的人,急切地巴望推翻他们所明知是为惩罚罪人而设的审判。他们怀着这样的心态,与主持审判的上帝对抗;到他们自觉无力对抗上帝,同时也无法逃脱审判之时,他们便不寒而栗、恐惧不安。为了显得不是在完全地藐视威严的神明,他们也奉行一些宗教仪式;但同时他们还是在以种种的罪行不断地玷污自己,不断地沾染恶习,直到将上帝的圣律一一触犯,将上帝的正义一一破坏。他们对上帝虚假的敬畏,并不能阻止他们从罪恶中寻求快乐和满足;他们宁愿被自己放纵的欲望所驱使,也不愿受圣灵的约束。既然这些只是宗教的影子,或还不够称其为影子,那么,这种混乱的意识,与存在于信徒心中的,作为宗教之源的虔诚之间的差别,就可以推想而知了。而那些远离上帝的伪君子,为了显示对上帝的忠诚,便借助那些迷信的伎俩。总之,他们本来应对上帝树立信心,但却忽视了他,而去信他们自己和那些其他创造物。结果是,他们的错误越积越多,以至于那些可使人们发现上帝荣光的一线光亮也最终被斯塔丢(Statius),公元45-96年的拉丁诗人。
熄灭,黑暗因此而笼罩了他们的世界。
(第六章)圣经的教学和指导,要引导人们获得对上帝造物者的知识Ⅲ、假如我们考虑到人心的变化无常--它是多么容易将上帝忘却,多么容易陷入错误,又多么容易偏好虚构而错误的新宗教就不难明了为什么需要将天道用文字记录下来,以免使其被淹没、被误传或被人们的僭越所破坏。显然,上帝曾预见到他在世界构成外表上的显示还不够充分,因此他便以语言去辅助他所要启示的人。
所以,我们要是真心地想认识上帝的话,就应采取这种正当的途径。
我说,我们必须注意这种语言,因为它对发现在他的工作之中的上帝做了公正而生动的描述,只要我们不是按我们自己邪恶的判断,而是依照永恒真理的标准去估计他的工作,正如我观察到的,假使我们偏离了这种永恒真理的标准,不论我们如何疾跑,也终究会因不循正道而达不到目的。
Ⅳ、《诗篇》作者曾说:“普天宣扬上帝的荣耀,苍穹显示主的创造;一天天发出语言,一夜夜传出知识。”之后,他又接着说:“上帝的律法完备,使灵魂转变;上帝的训词正确,给愚人以智慧;上帝的法规确定而正确,它送欢乐给人心;上帝的命令正洁,可明亮人的双眼。”
虽然他也意识到上帝法律的其他用途,但由于上帝仅仅凭借天地的景观并不能完全使各民族人们都走向他,于是他认为法律是上帝儿女的一所特殊学校。人们由于自己心灵的愚钝,不借助圣经便不能认识上帝,因而除犹太人以外,全人类若不借助圣经去认识上帝,就一定会堕入虚谎和错误之中。
(第十二章)上帝不是偶像,他是唯一至高无上的被崇拜的神开始,我们说,对上帝的认识并非是玄想,而应配合着对他的敬拜。对上帝正确的敬拜之感,我们在前面已粗略地提到过,在此我们还要详加解释。现在,我只是简略地重复一遍:每每圣经宣称,只有一个上帝时,它并不单指有这样一个空调的名称,而是教训人们,凡是属于上帝的,都不可转移到其他事物上去。这表明纯正的宗教是如何不同于偶像崇拜,希腊文εμσεδεtα是指正确的敬拜,因为,即使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也会体会到有一定规定的必要性。因为有了它,敬拜上帝才不至于陷入混乱不清。虽然西塞罗将“relig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