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仿佛永恒的沉默，谁也不想先开口，因为先开口就表示先妥协。现在两人正处于一种相互揣摩的对峙状态，谁失去上风，将在心里上处于劣势，处处受制于人。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离是豁出去了，绝不能让对方在心里上占上风，所以身体微微后倾，若无其事地靠在了椅背上，干脆来个闭目养神。
“你不说么？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对方果然还是没能耗过漫不经心的陆离，忍不住先开了口。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陆离的反应，继续说道，“我叫李克明，同学都叫我大明，是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这次是通过各层关系找到你，无非是想瞻仰瞻仰网络上牛X一时的黑客大神C。C。。大神，我可是你的铁杆粉丝。居然能瞬间秒杀那么多家网站，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我研究过‘lulith’病毒，觉得它特牛，仿佛有生命一般，有点像人工智能，你还有源代码不？借我研究研究？”
李克明一边说一边不断地探视着陆离的反应，想要找出击破点。李克明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陆离也礼貌性地睁开了眼。但原本打算闭目养神的陆离在睁开眼之后，只是心不在焉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对天花板上的那块污迹更感兴趣。
对于陆离的忽视，李克明也并不在意，反而笑**淫地跟随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望着天花板。
……又是一阵沉默。
有那么一刻，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陆离的脑海。现在房间里就两个人，如果自己突然出手把他制服，是不是就可以脱身了？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因为陆离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李克明似乎察觉到了陆离的念头，警惕地瞥了一眼陆离那因为锁铐而发红的手腕，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再一次打破了沉默，“你现在这个状况，应该很清楚什么才是明智的选择。是源代码重要呢？还是自个的身家性命重要？把源代码交给我们清华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造福人类。”
“哼，清华？绑架勒索？清华从来就不会出激进分子。89年，**，清华的学生寥寥无几，死的都是北大的。”听他张口闭口都用清华来当幌子，陆离打了个不耐烦的哈欠，讽刺道。
“我虽然已经不是清华的学生，但我是从清华出来的这点是货真价实，你别侮辱我的母校。”李克明首次出现怒容，发出一记闷哼，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陆离看也不看他，嗤之以鼻后，继续保持沉默。
这是一场心里战，陆离对他不感兴趣，也不希望他对自己太感兴趣。无论他是警方的人，清华的人，豆坑男的人，亦或其他什么组织的人，这些不重要。不管他是基于什么原因找上自己，陆离都不感兴趣。陆离虽然好奇心重，但却是个怕麻烦的家伙。
对方显然是带着麻烦来的，光凭这点，陆离便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好吧，你赢了。李克明，北重军工研究所，‘野草’项目组组员。这次找你是为了‘野草’计划目前遇到的一些麻烦。‘野草‘出问题之后，久久未能解决，多耗一刻就多烧一刻的钱，最后领导决定要向外界求助，而李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看完资料之后，向我们推荐了你。刚好你在北京，上头就让我找个借口把你给抓来帮忙。没想到你还是个大黑客，怎么样，很想继续研究人工智能吧？”李克明的耐性终于被陆离的满不在乎慢慢磨掉，忍不住要摊底牌了。他眼神凌厉的望着陆离，诡异地笑道，像是看透世事的嘲弄，也像有恃无恐的威胁。
他胸有成竹的神情仿佛是在对陆离说，我们是有备而来，早已经掌控全局，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一定会让你乖乖就范。
迷离的白炽灯光下，陆离依然神闲气定，毫不躲避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和他对峙着，从不妥协。
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陆离忽然咧嘴一笑，带着几丝痞气，背靠着椅子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C。C。。我一凡夫俗子对人工智能也没什么兴趣，当时只是李老头给我安排的‘被’感兴趣的题目，内容是半抄半造的。大家都是被大学上过的人，你懂的。赶紧把我给放了，明天还有好几分散工要打呢。你看我这落魄的**样，像是喜欢搞那些吃力不讨好的研究的人吗？”
“你就扯吧。你不是C。C。，会随身带着一个如此像lulith的病毒吗？从它在网络上散播，入侵，攻击的方式，和当年的lulith几乎一模一样。虽然我们没有lulith的源代码，但依然能靠种种相似迹象轻而易举地做出判断。你是lulith的始作俑者，这点是无可否认的。”他再次瞥了一眼桌面上的U盘，然后顺手拿起塞进了衣袋里，转而说道，“当年李教授给你的题目是大学生学习动机的定量分析，你按照这个好好写，他都准备把你收了读研，结果你在最后交论文的时候突然弄出这么个幺蛾子，把他给气的差点半身不遂。他叫你重做你乖乖重做便是了，而你却还大言不惭地非得要和他争论个你死我活，本来他都给你不及格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给了你及格，可能是看在陆教授面子上。不过你既然是C。C。，黑掉北X大学的校内系统对你来说小菜一碟，而且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可惜气蒙了头，竟然直接用宿舍电脑作案，真可谓大意失荆州。更可惜的是，你当时一气之下还把病毒给散播到互联网上了，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社会影响越来越恶劣，虽然证据不足侥幸逃脱牢狱之苦，但也迫使学校不得不对你的校内事件严肃处理，开除学籍。最后连毕业都毕不成，更别说李教授收你读研了。你被学校退学之后，自暴自弃，紧接着还消失了一段时间。去哪了？”他有条不紊地说着，仿佛早已经把陆离研究透彻，不怕他不妥协。
……
陆离桀骜不羁地笑着，沉默不语。
“你又不说话，得，我跟你说说你的论文吧。人类的行为，是由动机驱动的，动机的各种理论虽然各有差异，但归纳起来可以得出一条基本行为原理：需求——目标——执行。而计算机程序则不同，它的行为模式是：得到指令——检索并对比数据库——执行/拒绝指令。计算机程序不会知道为什么，也不能理解数据库之外的指令，这就是它们与人类的最大差异。说白了，计算机不会自我形成需求，没有目标就没有手段，别说计算机不知道怎么办，就连真正的人在没有目标时也会迷失，就像你现在的浑样。我想，这些东西你比我熟悉。”他瞥了一眼陆离，继续说道:“信不信，你如果认死理不来我们研究所，我叫真的警察给你坐实了黑客的罪名，到时候可是危害公共安全的死罪。你也说了，你只是个凡夫俗子，我想你不会有靠山帮你开罪吧。你是想人间蒸发呢？还是效忠国家？”说完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起立，转身，准备离去。
“李克明，是吧？”陆离靠在座椅上，吊儿郎当地仰着头，望着天花板，慢慢地说道，“别跟我玩这套威逼利诱的小把戏，你一番话我就知道你不是警察，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猜出你是不是你爸的儿子。我说了我不是C。C。，我对人工智能没有任何兴趣。”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一下，没有回头，但留下一句话：“你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找我。以你超乎常人的智商，一定知道怎样才能找到我。还有，你会加入我们的，因为你是陆离。除非你想一直这样自暴自弃，狼狈不堪。给你个善意的忠告，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陆离玩世不恭地道：“切！老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李克明毫不犹豫地踏出了门口，煞有介事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像你这样无所事事地活着，人生有意义么？”
他离去时的背影是那样的冷俊，沉稳，充满自信，仿佛吃定了陆离这个桀骜不驯的**。
陆离打从心里讨厌这样浑身散发着傲气的人，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有一股让人折服的特质，仿佛天生便是雄才伟略的领导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