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豪和纵儿这段时间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工作,不错。”老太太的心情很愉悦,她笑着对天纵说道:“我们周家的大孙子很棒,奶奶原来还有点担心你太年轻,怕你接不上手,看来奶奶确实老了、保守了,这个世界就是年轻人的,不服老不行,哈哈。”
“奶奶您老了?我怎么不知道,您可是我们家的大美女哦。”天纵狗腿地打蛇随棍上,看到老太太露出高兴的摸样,他立刻放肆地调侃一把。
“没大没小的,竟敢开涮你奶奶。”老太太满脸宠溺地看着天纵。
“纵儿说的不错,我上次在苏黎世陪妈逛街,那帮洋鬼子还以为我们俩是姐弟呢。”周英杰也不失时机地附和着。
周英豪讪讪地看着这叔侄俩,脸上只是适时堆出笑意。唉,这就是周家所谓的长子责任,一出生就天降大任,只知道埋头工作。这么多年了,周英豪在老太太面前,畏大于敬,敬大于亲,习惯使然。
“越说越不像话,纵儿小孩子拿我老太太寻开心也就罢了,英杰你老大不小了也跟着乱说。”看似嗔怪的语气,可老太太哪有半分真正责怪的意思。所以说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坐了那么久,我有点累了,大家休息休息、活动活动。”老太太站起身,招呼天纵道:“纵儿,跟奶奶到花园里走走。”
“喳。”天纵学着电视剧里清宫戏的样子,弯下腰,麻利地一叩首,然后走过去搀起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乐了,用手指点了点天纵的脑袋。“这小子刚才还像模像样的,我还以为两年不见出息了,可这才多一会儿马上又回复猴仔样了,哈哈。”
天纵搀着老太太走出书房,周英豪看他的眼神里颇有深意,天纵的内心一紧,难道老太太点名要自己陪她出外走走是有什么话单独和自己说?
秋高气爽的时节,连夜空都变得清朗了许多。一轮弯月,在薄薄的云雾里悠然自得地穿行,柔柔地倾洒着如水一般的光华。
周家花园不算小,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直通清湖。天纵叫工人把花园里的灯光全部打开,道路两旁,夺人眼目的牵牛花,沿着篱笆、树木、灌丛,攀援到哪就盛开到哪,红、蓝、白、粉,姹紫嫣红、烂漫多姿。
“好香啊。”园子里桂花飘香,浓郁而热烈、沁人心脾。老太太笑着指了指园子里那两棵高大的桂花树,说道:“纵儿,记得吗,我们全家刚搬过来时把这两棵树移植到这园子里,那时你还小,也属你最高兴,现在它和你一样都长大了。”口气里不胜唏嘘。
“嗯,当时您还对我说,等来年桂花开了,采下来,给我们泡桂花酒、做桂花糕,当时馋得我口水直流,真恨不得第二天桂花就马上开,哈哈。结果到现在,桂花糕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没看到。”
“是啊,是啊,这些年,奶奶忙忙碌碌的,苦争苦熬了一辈子,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老太太不禁有些黯然。
天纵连忙打断她,扯起兴高采烈的腔调。“奶奶,明天我就叫人把桂花都采下来,这次您可不能赖皮了,我就静等着尝尝您做的桂花酒、桂花糕咯。”
“好,好。”老太太拍拍天纵的肩,笑着和他一起往前走。
“纵儿,奶奶问你,你接手一新这几天最大的感想是什么?”
“嗯,”天纵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一新这个品牌由盛及衰,值得反思。”
“是啊,在我们老辈人眼里,一新就像天空的这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及。沿袭百年的方式家族,家世显赫,长袖善舞,当时不仅是W市的第一豪门,恐怕在国内也屈指可数。”
“当年我们周家和方家有过什么交集吗?”
“你肥皂剧看多了吧,那些恩怨情仇的狗血剧情只有电视上才有。做企业的,谁不愿意攀龙附凤?我们周家当时倒是想高攀,可谁把我们看在眼里?沧海桑田,回首已是百年。呵呵。”老太太自嘲地笑了。
“不过,时移世易,谁能料到他们也有今天。”
“西方国家讲的是三代出一个贵族,我们东方说的却是富不过三代,这就是东西方家族式管理的明显差异。”
祖孙俩走出园子,转了一个弯,碧波荡漾的清湖便豁然出现在面前。月色下的清湖,绮丽多姿,一种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腾,不知不觉间,把岸边行走的路人轻轻环拥,悄悄入怀。
“这两年我在瑞士生活,闲着没事,也很注意观察西方式的家族管理,感悟颇多。东西方家族的开创者无疑都是百年不遇的人才。在东方,这个创始者太能干了,以致能干到根本没人敢挑战他家长式的权威,人人都学会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一旦创始者倒下,那些日渐平庸的后代如何守成、更无发展。反观西方,很多成功的家族都特别注重后代精英的培养,又有一整套完善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为支撑,什么职业经理人、董事局会议、股票期权等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所有精英分子都要为企业所用,这个家族自然长盛不衰。纵儿,你觉得奶奶说的对吗?”老太太站住了,定定地看着天纵。
天纵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知道老太太后面将要说的话才是今晚夜走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