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所观察到的乱象,主要着眼在人际的互动上,失去了原本应然的关系,不论在血亲的父子、兄弟,家族的长幼、上下,社会的正长、贱人,国家的君臣关系,乃至民与民的关系,都失去了应有的礼节与秩序,诸侯间相互的战争,人人自私自利是此一乱象的原因。
墨子基本思想
墨子姓墨名翟,战国初年鲁国人。大约生于公元前480年,卒于公元前390年。《墨子》一书据《汉书·艺文]志》有71篇,至今只存53篇。墨子熟悉工匠技艺能制木鸢腾飞、曾“止楚攻宋”、不受楚越封地、摩顶放踵至各国宣扬兼爱、非攻思想。反对儒家厚葬久丧,主张节用、节葬、非乐、非命,以及尚贤、尚同、尊天、事鬼等思想;上述十个主题一般称为“墨学十论”。墨子的思想环绕着下面四个主要的问题:
1.天下之乱象为何?
〈明鬼下〉﹕“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力征。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兄弟之不慈孝弟长贞良也。
正长之不强于听治,贱人之不强于从事也。由此始,是以天下乱。”墨子所观察到的乱象,主要着眼在人际的互动上,失去了原本应然的关系,不论在血亲的父子、兄弟,家族的长幼、上下,社会的正长、贱人,国家的君臣关系,乃至民与民的关系,都失去了应有的礼节与秩序,诸侯间相互的战争,人人自私自利是此一乱象的原因。
2.天下何以会乱?
墨子认为天下之所以会乱的原因包含:
(1)起于不相爱,天下之人亏人而自利。〈兼爱上〉(2)起于民之无正长以一同天下之义。〈尚同中〉(3)起于使不智慧者治国家也。〈尚贤中〉(4)起于天下士君子不明于天意,天下无义。〈天志下〉(5)起于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明鬼下〉上述五点正是墨子原典中直接提到造成天下乱的原因,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不相爱,人人自私自利,因此,使天下人兼相爱、交相利的思想就成为墨家的核心思想。
3.如何治天下之乱?
(1)使天下人兼相爱、交相利。
(2)立正长以一同天下之义。
(3)尚贤使能以为政。
(4)明白义自天出。顺天之意,义之法也。
(5)必须相信鬼神之能赏贤罚暴。
此乃针对产生乱象相关因素的排除,在〈兼爱〉、〈尚同〉、〈尚贤〉、〈天志〉、〈明鬼〉各篇原典中,所提出的解决方案。
4.如何实际改善社会大众的生活?
(1)止息侵略战争。〈非攻〉(2)去无用之费,提倡节俭。特别是统治阶层在饮食、衣服、宫室、舟车、葬埋方面都必须节俭。〈节用〉(3)避免亏夺民衣食之财以俯乐。〈非乐〉(4)各人在自己的职分上强劲从事,努力不懈。〈非命〉以上为墨子思想之基本结构,若做更进一步的分析,可以再分出更细的问题。其次,为说服当时各国国君,墨家发展出言谈思辩的方法,如:三表法、辟、侔、援、推等论辩技巧。
墨学十论的思想大多以三表法为其论证的骨干,虽然只是墨家独特的思想准则,而不具备有效论证的严格性,但三表法的提出却有一定的价值,它在中国哲学的发展历程中呈现出以方法为研究探讨对象的新阶段。在《墨子·非命》篇中明白的提出三表法。
〈非命上〉说:“言必有三表”〈非命中、下〉说:“使言有三法。”可见三表法是检证言论以及言论所代表的思想的三个标准。综合〈非命〉上、中、下各篇的不同提法,我们可以归结如下:
第一表,本之者:(1)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2)考之天鬼之志。
第二表,原之者:(1)原察众人耳目之实。(2)征以先王之书。
第三表,用之者: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
其中,第一表和第二表各有两种情况,在墨子书中,每种情况都使用过。三表法在时间上含括着过去、现在与未来,本之者是根据过去圣王的经验效用,含有对权威、典范的信任;原之者是根据过去的及现在众人的五官经验,含有归纳法的功能;用之者则是以现在和将来的经验效用、实际执行的效果为准则。在推论上,符合三表者为正确,不符者为错误,其中已有归纳法与演绎法的推理形式,如:原之者,是归纳众人耳目之实的结果,而本之者,则视古者圣王之事为演绎推论的大前提。
此外,在辟、侔、援、推等论辩技巧方面,〈小取〉:“辟也者,举他物而以明之也。侔也者,比辞而俱行也。援也者,曰子然,我奚独不可以然也?推也者,以其所不取之,同于其所取者,予之也。”辟是比喻、比方。辟有两种功能,一是形象描绘,这相当于修辞学上的比喻;另一是抽象思维,这相当于逻辑上的类比式论证。就其为类比推理而言,如《墨子·耕柱》所载:“治徒娱,县子硕问于子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这是将“为义”以“筑墙”为譬。“侔”是不同语言表达的类比推论,其推理方式是在原判断主词、谓词前附加意义相同的成分,以构成新的表达形式。如〈小取〉:“白马,马也。
乘白马,乘马也。”此显示两个辞义相当的命题,其真假也相当。所谓“辞义相当”是指主、谓词的类属关系相当。换言之,白马与马的关系,好比乘白马与乘马的关系。因此,“侔”是一种“关系类比推理方式”,其推论根据是在于“关系间的相似性”。
“援”是援引对方所说的话来作类比推论的方法,亦即援引对方所赞同的,来论证对方所不赞同的,以证成自己的论点。其类推的原则即〈小取〉:“有诸己不非诸人”。如《庄子·秋水》中庄子与惠施于濠上论“鱼之乐”即是。巫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煽火者之意’。子墨子曰:‘吾亦是吾意而非子之意也’。”其中墨子的推论就包含着“援”的形式,也就是巫马子你可以认同奉水者行为的价值(子然);那麽,我为什麽不可以肯定我兼爱天下行为的价值?
(我奚独不可以然?)墨子论证的技巧还包括先举一类似的例子,同样是“功皆未至”,奉水者相当于兼爱者、煽火者相当于不爱天下者。
“推”,也是双重关系的“关系类比”,也称为归谬式的类比推理。
其方法是用对方所不赞同的,来论证对方所赞同的,以推翻对方的论点。类推的原则是:〈小取〉:“无诸己不求诸人。”如:《墨子公输》载墨翟对公输般说:“北方有侮臣,愿借子杀之。”墨子听闻楚国正准备攻打宋国,于是连赶十天十夜去找帮楚国制作云梯的公输般,一见公输般就说:“北方有人污辱我,想请您帮我将他杀了。”公输般回答说:“我是讲正义的,不会随便杀人。”墨翟就指出公输般造云梯帮楚国攻打宋国,必将杀害许多无辜的宋国百姓,这是“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为知类”。墨子指出公输般的“正义”是自相矛盾的,因为他不愿意杀少数人,却愿意杀多数人,这是不明白制作云梯与杀人是同类的事;公输般终为墨翟的推论析理所折服。此处就用了“推”的方法。“援”“推”的推论思维重点,都放在将对方赞同与不赞同的论点归为一类;就“援”而言,对方所不赞同的,却是我方所主张的,由于两者同类,对方就必须同意我方论点。就“推”而言,对方所赞同的,却是我方所反对的;先构作一与其所赞同之论点同类之主张,但此一主张必须为对方所反对,如此构成矛盾以归谬,反显我方所反对的论点无误。由此可见“推”要比“援”更增加了类比的复杂性。
透过这些思辩、推理的方法,墨子及其门徒将他们的理念广为宣传,说服当时的各国执政掌权者。再者,《墨经》中还包含光学、物理学、数学、等科学思想。整体而言,墨学包含政治、经济、军事、科技、逻辑、伦理、环保、教育等思想,为中国先秦时代之显学。
墨学的理想为何?简单的说就是:天下太平、人人相爱。为求天下太平,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使人人相爱,必提倡兼相爱、交相利的思想。且唯有人人彼此相爱、互利,才能促成天下太平。
人是活在对过去赋予意义,对未来有所期待的当下;他对未来的构思,来自于他对过去的生活经验,而其现在的行动方向,却受到他所追求的理想所道引。墨学的理想为何?简单的说就是:天下太平、人人相爱。为求天下太平,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使人人相爱,必提倡兼相爱、交相利的思想。且唯有人人彼此相爱、互利,才能促成天下太平。理想是由现实中的欠缺、不完满所形成,为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问题、改善实际生活中不合情理、公义的状况,所以〈兼爱下〉墨子说:“然当今之时,天下之害孰为大?曰:若大国之攻小国也,大家之乱小家也,强之劫弱,众之暴寡,诈之钟蓿F之敖贱,此天下之害也。又与为人君者之不惠也,臣者之不忠也,父者之不慈也,子者之不孝也,此又天下之害也。
墨家的“兼”就是整体之意,“兼爱”就是对人类整体之爱。〈大取〉篇说:“爱众世与爱寡世相若,兼爱之有相若;爱尚世与爱后世,一若今世之人也。”众世与寡世乃就广狭而言,亦即“兼爱”的范围无论大区域或小区域的人都是兼爱的对象。上世、后世、今世则是就古今而言,亦即兼爱的对象并不受过去、现在、未来的限制。可见墨家的“兼爱”是超越时空的限制,为对全人类的爱。〈兼爱上〉﹕“视人之身若其身,视人之室若其室,视人之家若其家,视人之国若其国。”亦即对别人的室﹑身﹑家﹑国之爱,应与自己的室﹑身﹑家﹑国之爱平等;〈大取〉也说:“爱人之亲,若爱其亲。”可见墨子所主张的兼爱,也是不论关系亲疏远近、不论社会阶级高低的平等之爱。
因此“兼爱”是超越时空的整体人类之爱、平等之爱,追求实际的公众利益,其方法乃爱人若己,借着人际间的互动性与个人的主动性来完成的互利之爱。更深一层探究,这种互动性之前,必有一方意识到“兼爱”的意义,肯定这种努力的价值,因此愿意主动的“先爱”,如此才有可能达致互利的结果。
出于天之意志的“兼爱”是普遍之爱,应如何落实呢?〈修身〉篇说:“近者不亲,无务求远;亲戚不附,无务外交。”由此可见在兼爱的实践上,是由近及远有亲疏之别。如此与具平等性的“兼爱”是否矛盾?其实不然,因为“视人之父若己之父”,并不等于抹杀人父与己父的一切差别。王赞源教授也说:“兼爱,从顺承天志来说是无差等的,这是心量、精神的层次。从具体实践上说是有差等的,这是事实、行为上的层次。所以墨子才说:‘志功不可以相从。’”〈大取〉也有“志功为辩”之语。志,是指心愿、意志;功,是指事功、实效。从《墨经》中可看出“兼爱”是指在精神层面上的爱心,《墨经上》:“无穷不害兼。”意指:人类无数,但不妨碍心志上对人类全体之爱;“不知其数而尽爱之”意指虽然不知道人类总数有多少,却能在精神上爱其全体,还有“不知其处,不害爱之”意指:即使不知道对象实际存在于何处,也不影响内心对其之爱,凡此等等皆是例证。因此可知,墨家所强调的“兼爱”就“志”而言,是无差等的,但在“功”方面,则有等差之别,正如《孟子.滕文]公》记载墨子的弟子夷之所说:“爱无差等,施由亲始。”
以上“兼爱”的特色可分为理念层次与实践层次;理念层次的兼爱有:超越性、普遍性、平等性,以天志为其理论的基础。在实践层次的兼爱有:主动性、交互性与具体对象的差别性。个体存在于整体中,并与整体发生关联而展现其生命意义。个体由对一己之爱,扩大为对整体之爱,进而落实于其他个体,这就是墨子“兼爱”思想在理念层次与实践层次的统一。
墨家认为,在一个理想的社会关系中,个人对社会和他人所做出的贡献,最终会以各种形式得到回报;个人对社会所具有的价值如果得到社会的承认,那麽社会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来满足个人相应的、合理的需求。墨家“兼相爱、交相利”的主张和对等互报的原则,就是要建立这样的一个理想社会。例如:铺路工人、公车司机、饭馆老板、电信人员、老师以及菜贩等等,社会中不同职业的人,他们的工作,以及对于社会的贡献,都会以不同的形式回报他们,他们也都享有别人工作的成果,想像这些人都坐在同一辆公车上,他们享受着公车司机的服务,公车能平稳的行进,又可四通八达,这是铺路工人的功劳;他们的子女,有赖老师的教道,使他们能够专心的工作;他们利用手机与别人沟通联系,则要靠电信人员的努力;再者,公车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吃饭,这是饭馆老板所能提供的服务,而饭馆老板的菜,则必须向菜贩购买;如果他们有愿意为别人服务的心,那麽这些都是“兼相爱、交相利”的表现。
天下太平,不仅在于人们的兼爱、交利,其基本在于使天下人衣食无虑,生活无缺,工作、休息能在安定的社会秩序中进行。所以,兴天下之利就必须如〈非命下〉所云:“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乱者得治。”这也是领道者、管理者所应努力达成的目标。〈尚贤下〉:“为贤之道将奈何?曰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若此则饥者得食,寒者得衣,乱者得治。若饥则得食,寒则得衣,乱则得治,此安生生。”人人将一己之所长,贡献给需要帮助的人,使人人衣食无缺、安全无虑,使人民生活在有秩序的社会中,人际关系祥和,国际关系和平,人人相爱,天下太平,这才是墨家兼爱的理想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