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耆涿?江北岸】******
伊耆在空中盘旋着,见修蛇又蹿回了北岸,便掉头想要返回。可他方才冲得太猛,不得不在南岸绕了一个大圈。就在他从绞车后的营地上掠过时,眼睁睁地看着尤从营中冲了出来,怒发冲冠,盯住飞在空中的自己,飞身跃上了绞车顶端。随着尤拉满了弓,一枝利箭破空而出,向着伊耆的方向便射了过来!
伊耆忙扑动翅膀,想要避开。可尤的弓硬,力量十分霸道,那箭来势凶猛,转眼便已奔到他身前,只听噗地一声,伊耆所附这只重明鸟,便已被射穿了一侧的羽翼,登时失了方向,在空中打起旋来。
伊耆只觉得自己在空中转得早已不辨了方向,四周纷纷然满是从身上掉落的羽毛,而身下湍急的江水,汹涌澎湃之声愈来愈大,眼见便要夺去他的性命!
正当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精魂从重明鸟身上汹涌而出,紧接着再次灌入了自己的身躯。睁开眼睛一看,原来竟是里希赶到了行伍之中,关键时刻用廻魂罍将自己的精魂收了回来。
“你如何来了?”
“莫失莫忘,莫离莫弃。”里希莞尔一笑:“夫君在外征伐,做妻子的哪能放心得下。”
伊耆受到里希的鼓舞,登时又燃起了斗志。他吻了吻里希的脸颊,随后从地上翻身而起,拔起一杆长枪,转向部下吼道:“众将士,随吾冲上去,斩杀蛇母,守我家园!”
紧接着,他使出浑身气力快奔几步,将手中长枪向蛇母狠狠掷去。长枪刺破暴雨构成的珠帘,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如一枚闪电般,正中蛇母左眼!
修蛇吃疼,巨大的身躯在一瞬间蜷缩了起来。伊耆部下们见蛇母受伤,士气大振,齐吼一声:“诺!”,便剑拔弩张地跟着伊耆冲了上去。蛇母虽皮糙肉厚,但却抵不过上千兵刃扎入身体,登时鲜血迸流,地面上的积水,都已经被染成了鲜红。
正当伊耆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忽见眼前的修蛇又忽然活了过来,且行动迅速狠辣起来。那蛇伸出粗大的长尾,狠狠地对着前排围拢过来的兵士便扫了过来。伊耆连下令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打翻在地,左臂登时折断,他看着自己扭曲的断臂,却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因为周围有数百部下,已经被扫得五脏俱碎,血肉模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里希——”伊耆回过神来,看着已被吓得愣在一旁的里希,可蛇母的血盆大口,此时已悬到了里希的头顶。
“不要——!”伊耆绝望地喊了起来。未曾想到的是,蛇母竟似能听懂人话般,猛地停止了向里希的攻击,将仅剩的一只眼睛的一侧蛇头转向了她,几乎快要贴到了里希的脸上。
伊耆看着不远处那看着里希的蛇眼,忽然觉得其中似有复杂的眼神,紧接着他便明白了过来,回过头看向南岸——只见方才立于绞车顶端的尤,此时已瘫软其上!
尤竟用廻魂罍,将自己的精魂移入了修蛇体内!
难怪修蛇会突然转守为攻!只见蛇眼眨了眨,便抛开了里希。四周的兵士此时早已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刀叉剑戟此时又不断地砍在了修蛇的身上。蛇母吃疼,将整条蛇尾都竖了起来,接着重重地向地上砸去,登时又是血肉横飞,连空气重,感觉都飘散着血沫,迟迟不散。
在一番发疯似的进攻之下,伊耆带来的兵士伤亡惨重。正在伊耆觉得已没有胜算,下令撤退之时,忽然听见战场一角,传来了沉闷的鼓声。
鼓声似滚滚而来的惊雷,却比雷声还要响亮许多,直震得人站立不稳,头晕眼花。伊耆看着周围自己所领兵士纷纷摔倒在地,自己也终于坚持不住。
他觉得自己两耳中有东西流出,伸手一摸,才发现竟是两道鲜红的血迹。
这鼓声,究竟从何而来?鼓声逐渐变强,鼓点也变得愈来愈密集。随着鼓声,从战场附近的密林中,奔出了一大群兵士。这群人,手中擒着两枚奇怪的物体,奔到倒地之人身边,便将这物体塞入了他们双耳之内。那圆形之物甫一戴上,伊耆便觉鼓声骤小,周身也不如此前那般难受。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见那修蛇,此时已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震得快要支撑不住。
此时他虽然听不清鼓声,但鼓点带来的震动,还是让伊耆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酥麻。堵住耳朵亦是如此,更不要说北岸的修蛇与南岸的尤及其追随者。他举目向南岸眺望,看见尤已收回了精魂,此时他同营内其余兵士,也均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痛苦地挣扎着。
鼓声让空中的狂风暴雨也有减弱之象,想来是尤营中那风伯雨师,也受到了鼓声影响,快要支撑不住。风向变得极不稳定,江中泛起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忽听北岸传来了咔擦一声巨响,岸边的那做搬运修蛇过江的绞机,竟也被风吹得断成了两截,落入降水之中,瞬间便被漩涡带入了江底。
正当伊耆目瞪口呆之时,他的身后,一面硕大的鼓,正从林间缓缓被推了出来。这面鼓足有一座房般巨大,鼓身用铜铸成,鼓面却不知是用何物的皮蒙制而成。只见那皮厚实,布满大小的瘤状突起。鼓前设有一根圆木制成的鼓槌,用粗绳吊起,两名强壮的族人,推动鼓槌一头,一下一下狠狠地敲在那鼓面之上。原来是族长见伊耆不敌,带人前来接应。
每一次敲击,鼓身均会猛烈地震颤起来,仿佛有摄人心脾的神力。族长麾下无数骁勇之士,手持一头带有钩爪的绳索,向巨蛇抛去。尖锐的弯钩刺入蛇身各处,随后其上的绳索便将蛇母缠了个结结实实。鼓声产生的震动,顺着绳索直入修蛇体内,很快蛇鳞片开始一小块一小块地龟裂脱落,露出了鲜红的血肉。
南岸的尤见势不好,挣扎着爬起身来,弯弓搭箭,嗖嗖嗖一连射了三箭,箭箭直指那面巨鼓。可无奈距离太远,鼓声又早已让尤的箭失了准头。三根箭仅一根碰到了鼓面,但也已力道尽无,没有射穿鼓面,却被鼓面狠狠地弹开了。
蛇母被鼓声折磨了半天,已几乎瘫软在地,毫无抵抗还手之力。伊耆知道机不可失,便抽起身边长刀,踏着修蛇的脊梁一路向蛇颈上攀去。
谁料,就在他即将到达蛇颈上时,那修蛇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又猛地一挣,竟将牢牢固定住它的绳索那头,地面上的近千名兵士掀得双脚离地。
一挣之下,伊耆站立不稳,他掏出腰间弯刀,狠狠地刺入了蛇鳞,将自己挂在了蛇身之上。蛇母猛地一颤,身子便向一旁倒去。伊耆趴在蛇身上,忽然看见南岸的尤,不知何时又开启了廻魂罍,此时的巨蛇又一次被附上人的精魂,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但一切已是徒劳。四面八方又抛来了无数钩爪,即便有了巨蛇之力,尤却也再无法挣脱。蛇母哀怨地发出了绝望地嘶嘶声,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看了看伊耆,便一扭头,纵身跃入了滔滔江水之中。蛇身上的绳索,此时仍缠着了无数北岸的兵士。有些人及时放开了手,重重地摔落到地上,而有些人,则被绳索缠得太紧,被修蛇带着落入了江中那咆哮着的漩涡,一同命其中。
随着巨蛇的落水,却见两道蓝色的微光从蛇身上盘旋而出,直向北岸飞去。随后鼓声止息,一起看到北岸,此时已满身血污的同胞弟弟,缓缓爬起了身,仰天长啸一声后,便翻倒在地上,再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