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立为帝,孰道尚之?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楚辞?天问
【伊耆新大陆】旧纪元
华胥一族虽然已能造出硕大的新星、方舟尝试征服星空,可对于水面之下大洋的了解,却不甚了解。加之如今舰队带走了大量的专业人员,伊耆和里希对大洋这样一个在研究中从未出现过的区域,此时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伊耆心中清楚,他必须尽快寻到旗舰的下落——方舟的通讯系统是仅次于动力装置的第二大系统,若是其损毁严重,则足以证明目前的旗舰,受伤已十分严重,随时都有解体的危险。而以他们目前仅存的实力,如果旗舰在西部的大洋上解题,成功救援其上乘员的希望,便会变得极度渺茫。于是他立刻整装出发,带领救援队前往西方浩瀚的大洋中进行救援。他心中不断祈祷着,希望旗舰就坠落在靠近海岸的地方。
而就在伊耆搜救的过程中,旗舰的情况却不容乐观。旗舰坠毁后,并没有立刻下沉,舰体分裂成了两截。虽然较大的舰艏部分仍能漂浮,可载有数万人的舰艉部分,却随着巨大的引擎沉入了海底。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落入海中却仍活着的人,拼尽全力向仍漂浮着的舰艏游过去,舰上的救生艇,也被尽数放下,尽可能多地搭救落水之人。可就算登上了舰艏,这块方舟的残骸,又能在海面上漂浮多久呢?
伊耆带领着搜救队,乘坐救援艇在空中盘旋,艰难地找寻到了方舟燃料泄漏的踪迹。循着踪迹,终于在三日后,才寻到了方舟的舰艏。
此时的舰艏,已经整个翻了个身,船腹上站满了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族人。伊耆在空中扫一眼,估计幸存的仅有两万余人,不由得心中悲愤异常——曾经盛极一时的华胥族,此刻算上尤同自己所领方舟上的人,也不过仅一亿有余,连总人口的一成都不曾剩下!
他抓紧时间,一面组织将幸存者接入救援艇,一方面在混乱的人群中,寻到了族长。族长已经异常憔悴,两眼通红,裹着一条不算很厚的毯子缩在人群的一角。伊耆伸手要去搀他,他这才被惊得一抖,回过神来。
从族长口中,伊耆终于得知了这次舰队消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前因后果:
原来早在族长上次登陆之前,里希正利用尤提供的技术尝试改变族人基因的消息,便已经在舰队中不胫而走。虽然一直都没有查到消息的泄漏者是谁,但这则消息无疑在舰队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并很快演变成为对族长同里希、伊耆三人的极度不信任。
元老院利用了族人的这种不信任,将族长与旗舰上他的追随者完全架空,私下里将舰队的指挥权都握到了自己的手中。同时,元老院避开了族长的耳目,暗中组织人手进行了方舟的机动性能改造。对于生态圈,他们也不再信任伊耆所言,另寻了几个专家,得出的结论却是可以满足远航的需要。于是,经过一个多月的秘密准备,他们在三天前的黎明,同族长进行了谈判。
族长对这种故意回避自己的行为恼怒万分,立刻下令旗舰对离开的舰队进行追踪,并以公共通讯的形势,成功说服了两艘方舟脱离舰队,再次回头听从旗舰的指挥。可谁料,就当他们准备返回轨道之时,舰队竟向着旗舰开火,并摧毁了旗舰的主推进器。
其余两艘方舟迫于压力,只得再次返回了舰队编队,而受伤的旗舰,则在持续的攻击中,伤痕累累,不得不避让到了星球背面,最终迫降,坠毁在大洋之上。
伊耆未曾想到,为了夺取权力和无尽的控制欲,元老院竟用全族的命运来冒险,并对自己本已历尽灾难与痛苦的族人痛下杀手。可事已至此,方舟上不明真相的族人,都已被元老院带向了必然灭亡的命运。如今整个种族延续的重担,便落到了母星上幸存的这一亿多的族人身上,而伊耆同里希,便是这些族人唯一的希望!
待救援完成后,伊耆又命人将方舟残骸中所有未遭破坏的食物、淡水、动植物,以及资料和有用零部件也全都装入了救援艇中,随后便启程返回。可待救援艇返回徙居所后,他却又带人前往了南方大陆。
尤的那艘方舟,此刻还搁浅停泊在南方大陆的最高峰上。而那艘方舟受损较旗舰小了许多,其上一定还有其他可用的零部件。如今缺少了舰队的后勤,伊耆他们只能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了。虽然里希的实验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但精魂的转移能否成功尚属未知。伊耆坚信,只要能靠着有限的物资支撑到实验成功,一切便都会好转起来。
可待救援艇抵达南方大陆时,伊耆却傻了眼——虽说由于气候的变化,全球气温陡降,伊耆他们的主要活动范围,仅限于赤道附近。可伊耆却未曾想到,他已经许久未曾来过的这片南方大陆上,在当下这烈日当空的南半球夏季,竟会覆盖这一层厚厚的冰层!
此时的南方大陆,较伊耆他们初次登陆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南漂移了相当远的距离。北部的沿岸地区虽仍有不少灌木与针叶林生长,但救援艇低空向内陆飞行了不到两刻时间,便只能看到大片荒凉的,生满苔藓的平原。平原南边,则是那南部大陆的最高峰。伊耆在救援艇内,看到远方连绵的山脉上,早已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伊耆心中登时咯噔一下——按照他的统计,如果一切仍如先前般正常,即便没有舰队每季度的补给,徙居所的物资仍可供他同尤带领的族人过上半年不成问题。可如今徙居所内的人员突然翻了一倍有余,可从旗舰中搜集到的物资极为有限,按照这样的规模,所有物资在两个月内便会告罄。而若是尤的方舟被冰雪覆盖,那么无疑宣告了即将到来的饥荒。
他心中无限担忧,可仍不死心地命令救援艇再次起飞,想着南方大陆的最高峰前进。
救援艇降落时卷起的气流,卷起地面上的雪粉,唰唰地磨蹭着艇的外壁。愈向目的地接近,窗外的白色便多了一分,而伊耆心中的担忧则加重一分。到了此时,救援艇外已经被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包围,再看不到半点山石的本色。
救援艇的舱门刚打开,伊耆便赶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他咬紧牙关,披上一件冬衣,便进了雪地。矗立在他面前的这艘方舟,虽仍能看得出大致轮廓,可整艘船,此时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冰裹住了,仿佛镶上了一层水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伊耆举起手中的镐,狠狠地向冰上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震得他双手剧痛,可冰面上,只被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伊耆定了定神,继续一镐一镐地向下挖去。可挖了约有一根手指的深度,便再也挖不动了。
“可恶!”伊耆口中骂道,赶忙又换了几个地方,并招呼救援艇上的人一同下艇,继续敲打了一番。可几乎每个地方的结果都同第一处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这艘方舟,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冰完全裹住,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将其中的物资零件取出!
伊耆绝望了,他看着眼前这一片白茫茫的冰原,狠狠打了一个寒颤。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立刻通过应答器联通了徙居所的里希,让她即刻准备好新的躯体和廻魂罍,待他一回到徙居所,便开始精魂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