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希新大陆?徙居所】旧纪元
里希熟练地操纵着仪器,将一断编组完成的改造基因,混合着人工血清注入到了伊耆的体内。尤提供的这种改造基因内,含有加速基因转录融合的编码,很快伊耆的身体内,便产生了变化。
里希听到仪器内的伊耆发出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忙打开了仪器的遮罩,想要将伊耆扶出来。可谁料遮罩刚打开,她便看到伊耆由于痛楚,已经在仪器内蜷成了一团,粗大的尾巴痉挛着,几乎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
里希之前都是为尤及其族人进行基因的修补工作,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激烈的反应。可一旁小兽体内的尤,却丝毫不觉得此种反应有何不妥,不清不楚道:“不破不立,仪器完工之初,吾便第一个用自己做了试验,也是经历此种痛苦,才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试想,须得将你体内基因链全部打断后重组,随后再在一天时间内将新的基因表达出来,身体内所有的神经、肌肉组织,都需要经过快速的代谢,有些许疼痛是正常的,放心罢!”
里希忽然觉得,先前伊耆提醒自己要当心尤,并非没有道理。她所认识的伊耆,已算得上是一个十分坚毅的人——在之前制造通天塔的过程中,伊耆曾被坍塌的物料压断过整条手臂,可他却仍然继续指挥,布置完全部的工作才离开治疗,整个过程中连哼都没哼。
此时连伊耆都无法忍受的疼痛,究竟该有多恐怖。而尤竟轻描淡写地说无妨,这让里希之前对尤刚建立起来的一丝好感,也登时消失不在——这个人,不仅冲动,而且竟然在自己知晓注入痛苦程度的情况下,仍让跟随自己的男女老幼,使用如此不成熟的技术进行注射!
里希侧目看了看那头小兽,觉得竟有一些狰狞。数刻后,伊耆的疼痛似乎已有所缓解,于是她便急忙将伊耆搀扶回房,又整整守了一天。其间伊耆浑身时冷时热,里希用肉眼都可以看到,伊耆身上由于慢性中毒而产生的病斑,正随着改造基因的生效而逐渐消失。可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假象。
果然,改造完成后的伊耆虽然比之前精神了不少,但亢奋异常。每隔几日,里希均分阶段地详细记录了伊耆的基因变化。如此过了数月,伊耆果然身体猛然发生了变化,在一夜之间,中毒症状卷土重来,而且比之前有过之而不及,立刻便倒在塌上,无法行动。
可里希的担心还是发生了,就在整个试验即将接近尾声时,出现了任何人都没有预料道的情况。里希眼睁睁看着,就在短短一天之内,伊耆的体内发生了难以形容的变异。这些变异太过于剧烈,以至于即便做了详细的记录,一时之间她也无法整理出头绪——先前她认为只要有记录便可以轻松找到的变异源,此时却需要比预期久得多的时间方能定位。
而更糟的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伊耆同族长约定的半年之限,马上便要到了。
自那天起,里希开始昼夜不停地分析比对起伊耆的所有基因记录。可无奈人力毕竟有限,旗舰提前半月有余,便再次进入了大气层,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之上。里希无法,只得带着伊耆回到了徙居所。
一进徙居所,里希便看到族长阴沉着脸,早已在等候他们。
“老师……吾等……”里希扶着已经浑身是疮的伊耆,只觉得族长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在自己的身上打量着。
“你们俩……汝二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族长怒不可遏:“幸好吾发现了异常,提前登陆,否则还不不知要捅出多大的娄子!”
“老师……何谓发现异常?吾二人正在试验新的改变体质之法……怎会有异常?”伊耆强打起精神,抢在心直口快的里希前应道。
“新的改变体质之法?都到了这等时候,汝竟仍不同为师说实话!”族长逼近二人身边,仔细打量起伊耆的状况:“半年未到,汝竟将自己弄成了这幅德行!”接着他转向了里希:“说罢,此法究竟从何而来?伊耆同我约定半年之期,可这半年内,你们二人在这前哨中未曾呆过一日!”
“老师……你怎会……莫非,你竟一直在暗中监视吾等!”伊耆听族长如此说,这才知晓事情已经败露。
“汝二人肩负着吾族兴衰存亡之重责,又是吾的爱徒,吾身为族长及老师,莫非还管错了不成?!”族长怒道:“若不是随吾一同回舰的伤员告知,吾不知还会被汝等欺瞒到何时!”
“有人告密!”伊耆同里希同时一怔——先前回舰的伤员,均同二人推心置腹,未曾想到,还是有人口风不严,坏了大事。
“你二人还不坦白!”族长见二人神情闪烁,继续逼问道:“伊耆,还不讲你先前赶制的那枚六棱柱型装置交出来?你二人,竟罔顾元老院之命,不但不勤加调查,居然还背着为师同尤那谋逆反叛的罪人搅合在一起!究竟作何考虑?!即便你二人中毒后思维不再敏捷,可他究竟说了甚么花言巧语,竟能让吾最得意的门生,替他干活卖命!”
“我们没有!”里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吾欲救之人,亦是吾族血脉。尤此法虽十分凶险,却颇有新意,打破了吾辈一直循规蹈矩之作风,为全族的生存,另辟了一条蹊径啊!”
“给我住口!”族长瞪着双眼道:“事到如今,仍在强词夺理!那尤居心叵测,乃吾族一大隐患,又如何能轻易将救人之法传授于你!此次若非吾将此此事强行压住,尚未让元老院得知,你二人此时,必定早已入狱伏法,连为师吾,或许都难逃责罚!”
伊耆同里希二人被教训得哑口无言,此时却是二人擅自主张,隐瞒未报。可听族长如此说来,似乎仍有转机。
正当此时,伊耆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里希见状,惊慌道:“不好!身体本已虚弱,此时受不了情绪如此波动,已经休克!”
族长也慌张道:“可有解救之法?”
里希也顾不上说话,忙从伊耆怀中掏出廻魂罍,摆弄了一番。只见机关开启的顷刻间,伊耆周身浮现出一片蓝色光晕,光晕愈聚愈多,愈来愈亮,最终完全汇聚到了廻魂罍中,不留一丝踪影。
族长从未见过此番诡秘景象,惊惶之下,忙伸手去探伊耆的脉息。刚将手探出去,他的脸色便刷得骤变——伊耆已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再无丝毫生气。
族长受惊,跌坐在地,里希却紧张得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她并不知伊耆的廻魂罍是否真的起了作用,方才情急之下,她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最合理的处置。
“伊耆……死了?”族长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里希却没有功夫搭理他。四周已围上了许多人,人们七手八脚地将族长扶了起来,可里希却丝毫不受影响,命人速去林中捉一只小兽回来,送到她面前。
小兽很快便捉来了。里希命一人捉好小兽,将其固定在地上,又摆弄了一番廻魂罍,可装置中却无任何反应。登时一股深深的绝望向她袭来,她只觉得一阵晕眩,麻木感从四肢开始,迅速蔓延到了全身,脑海里一片空白。里希手上一松,廻魂罍便落到了地上,向一旁滚去。小兽也一声怪叫,跑得没了影。
就在众人都已手足无措之时,滚到他们身后的廻魂罍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两束淡淡的光线从其中散逸了出来。可没有人注意到那两道光束,只见它们晃晃悠悠地,飘向了方才捉住小兽的那人。
光束触到那人身体后,便缓缓上升,随后忽然光芒大盛,直指那人双目。所有人,都被这一镜像惊呆了。里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拨开围观的众人,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那人晃了晃,似有些站立不稳。缓了一会之后,那人竟开口向里希,一字一句道:“莫慌,莫慌!吾是伊耆,廻魂罍有作用了,吾没事!”
里希见状却高兴不起来,惊呼道:“你……你怎会……怎会占据了别人的身躯!我明明想让你转移至那只小兽体内!原本这身躯中的精魂,此刻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