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耆地堡内】时间不明
伊耆同里希在地堡内,已经坚持了不知多少月。如今水和粮食均已经告急,而头顶上的水声,却仍然没有散去。
伊耆扭动身体,缠绕着爬上梯子,伸出手摸了摸头顶的地堡入口。虽然大门上装有密封装置,可是头顶的水,现在已不知有多深。在强大的压力下,门缝处已经开始有几处渗水的地方。如果再等下去,就算不被渴死饿死,这地堡也可能支撑不了几日了。
伊耆下了梯子,正好对上了里希期盼的眼神。他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里希的脸色也一下变得惨白,眉头蹙起,满面愁容。
“我们该怎么办?”里希道,话音中透着无比的绝望:“难道,在舰上的人,竟没有一个敢下来看看情况的吗?!”
伊耆摇了摇头:“即便下来了,这漫天洪水,他们便是找破脑袋,也不一定能于水下,找到地堡的入口……”
伊耆说着,却看到了周围围拢过来的人们,脸上那绝望无助的表情和暗淡无光的眼神。他心中一紧——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想要活下去,就一定要找到陆地。而找陆地的第一步,就是要从这地堡中出去!
他思考了片刻,立起身来,大声道:“吾辈华胥一族,立于世间数千载而不衰,靠的并非上天眷顾,而是全族共有的,绝不轻易放弃之精神!今日吾等虽被困于此,却仍有一线生机。吾方才查看地堡大门,发觉门外水流之声,已不似先前那般汹涌。为今之计,若想求生,吾等需齐心协力,从入口游至水面之上,方才有望破此困局!诸位,是否愿意赌上一赌?”
地堡中幸存的众人一听这话,都相互窃窃私语起来。但四下无法,他们只有相信,眼前这位已经救过他们一命的人,能够继续带领他们成功求生。
既然众人已经同意,伊耆便赶紧布置起逃生的计划。他先安排人手,在地堡内的四壁上搭建牢固的高架,以供开门时族人暂时躲避,不至被涌进的洪水冲撞受伤。随后,他又命人,用长绳将族人按照一个水性好的照顾一个水性不好的,交错穿插地连成数队,如此便不会有人因为体力不至或水性不好,而在逆流游出时出现掉队和意外。绳上还绑有一些空桶、木材,以期帮助族人浮在水中,减少体力消耗。
既已准备妥当,伊耆来到了地堡入口,让族人手拉手,做好准备。随后,他便旋动机关,打开了地堡入口的大门。随着密封的大门开启的一刻,头顶上的洪水,便好似早已迫不及待一般,喷涌而出。水速很快,打在伊耆的手臂上,瞬间便打出了几道红色的血痕。
待地堡入口洞开,洪水便好似一道巨大的瀑布,冲入了地堡内。所幸地堡很深,片刻之后,水便已经在底部积存了起来,门口涌进的水流,也不似先前那般猛烈了。水位逐渐升高,漫过了高架。伊耆同里希相视一下,便纷纷带领族人跳入了水中。
人群浮在水中,让水带着他们一路上浮,待得水面同地堡顶部接近的时候,众人明显感觉到,身体四周的水流变得急促了起来。伊耆大叫道:“大家做好准备!深呼吸!准备潜入水中!开始上浮!”
话音刚落,水已经快漫道众人的口鼻。看着族人一个接一个地潜入水中。伊耆这才大大地吸入一口空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地堡被洪水灌满,周边的水流也突然变小。水中能见度不高,伊耆他点燃了预先准备好的照明工具,好不容易摸到了地堡的入口。此时应当是晚上,头顶也是一片黑暗。伊耆暗暗骂道运气有些背。不断用灯光引着一队一队的族人来到出口,向水面奋力浮去。
数来数去,却仍少了一队人,始终没有来到出口处。伊耆感觉自己胸中的这口气,已经憋不了太久,但他仍然举着灯,在出口等待着。已经浮上水面的里希,见许久伊耆都未曾上来,心中焦急又潜了回来,陪着伊耆又一同候了片刻。
终于,水中出现了一串模糊的人影,逐渐向入口靠近。伊耆使劲晃动着手中的灯,催促他们赶紧过来。可那串人影,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灯光一般,不紧不慢地在水中打着旋,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浮上来。
伊耆心中一沉,忙拉着里希上前接应。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个翻着白眼,面目狰狞的族人尸体。这队族人,只怕是方才被水流卷到了地堡底部,被活活闷死在了那里。直到现在水流已不再汹涌,才浮了上来。
伊耆心中悲痛,体力不支,一口气终于再也无法憋住,瞬间便吐出了一大串气泡,眼前也登时变得眩晕模糊起来。朦胧中,他看到里希来到了他的面前,突然向自己凑了过来。接着,他的口中突然又充满了空气,视线也恢复了些许。原来是里希,将自己口中的空气,吐给了伊耆一些。
里希冲他笑笑,拉起伊耆的手,二人一起向水面游去。伊耆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只觉得能够同里希一道逃生,实在是太好了。游了片刻,只觉得身上一轻,哗地一声,二人已从水中冒出了脑袋。伊耆大口喘息着,回想起方才逃生的一幕,恍如隔世。
【伊耆海面】时间不明
众人在伊耆的指挥下,轮流休息,借助浮筒等物,在海面上漂了不知多久。由于洪水和海底火山的爆发,海面上漂浮着慢慢的死鱼、死虾,散发出阵阵恶臭。而且历此浩劫,伊耆明显感到呼吸一天比一天困难,想必是空气中的氧含量,由于先前接连的火山喷发被消耗殆尽,而各色植物,恐怕也毁于洪水之中。接连几日,一行人无水可饮,无粮可食,日渐虚弱。众人的嘴上,早已翻起了一片片干枯的死皮,眼睛也由于缺乏休息和进食,而深深凹陷下去,更是连呼吸,都开始出现尖利的啸声。
里希和伊耆抱着一枚浮筒,睡得很沉。与其说是睡,倒不如说是接近于昏迷。此时,幸存者们早已毫无组织可言,三三两两地抱着浮筒等物,四散在海面上。在众人昏睡的时间,又有一队族人,不知顺着海浪漂到了何处。由于连日操劳,他二人看上去,竟比其他族人还要更加虚弱些。
突然,里希抱着浮筒的手突然一松,身子猛地向下一坠,普通一声,竟摔进了海中。伊耆被声音惊动,突然发现面前的里希不见了踪影,忙松手跃入海中。里希毕竟是个女人,疲惫的身体早已僵硬,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自己向海底沉去,身体却是无法动弹分毫。伊耆使劲游到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揽住,又拖上了水面。
里希靠在伊耆的怀中,眼角流出了两行浑浊的眼泪:“莫非……这就是……最后……了……”
伊耆摇了摇头,安慰道:“再坚持一下,定会有人前来搭救!”可此刻,他的心中也已经没了底。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族长为何迟迟不派人返回地面搜救。莫非,族长已经默认他们这些为了全族顺利升空,而自愿留在地面上的人,都已经死了?
伊耆不敢再想下去。他使劲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由于自己太过于疲累,所产生的胡思乱想。坚持,一定要坚持!
就这样,伊耆一手抱着里希,一手抱着浮筒,又昏昏睡去。他并不敢睡得太死,只是靠着最后一丝意识,努力让自己不要松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束刺眼的光线,从黑暗中找到了伊耆的脸上。
伊耆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面前浮着几艘小舟,舟上一人,正手持灯火,想要拉自己上船。他吃力地控制着身体,先将里希托在手中送了过去。待得他也被接上小舟,他才看清,原来有数十条这样的小舟,已经将海面上能找到的幸存族人,都从水中救起。而离这不远的海面上,正停着一艘巨大的舰船,舰船上的灯光,将海面映得犹如白昼——族长终于派人来接他们了!
绝处逢生,伊耆的情绪猛烈波动起来。他还没带上小舟上的人递来的供养面具,便突然摊倒在小舟内,仰面朝天,泣不成声。
数天以后,伊耆终于恢复如初,可以下地走动。他找到了里希,见她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二人同舰上的族人交流得知,这艘舰乃是奉族长之命,前来搜寻生还之人的。而此刻族长,仍同大部分族人一道,在高空轨道上的舰船内等待着消息。而这艘舰一旦接到伊耆同里希,便会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他二人。
里希听闻此言,有些不悦道:“为何族长不曾亲自前来?如今新星已毁,各种灾难也已趋于缓和,为何他仍要呆在上面?难道他公孙氏重要,你我姜氏与风氏,便只是随时可以舍弃的炮灰?”
伊耆拉了拉她,劝道:“万不可如此说。族长乃一族之长,还须稳定人心,若他为了吾等亲自以身涉险,又置其他在同在上面之人于何处?群龙不可无首,如今公孙族长既已派人来救,便不要再说了。”
伊耆继续道:“既然幸存者均已无大碍,吾等便须得从长计议。舰上虽提供了完整的生态圈,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洪水未退,但地震、海啸、火山等灾难已逐渐平息,吾等须得尽快寻到一处陆地,以期可以寻得方法,重建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