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的卓越没死,是的,他没死。他感觉很恍惚,醒来时,自己居然身在一片冰山雪地中。寒风瑟瑟,卓越不禁将衣服裹得更紧了些,慢慢挪动步子,寻找出路。
这里有很多大冰块,站在冰块前,可以看到现在的模样,当然,也可以看到从前的自己。卓越站在一块像穿衣镜那么大的冰块前,他静静地凝望着,凝望着冰块里从前的自己,从前,那狂妄自傲的自己,从前,那自以为是的自己,从前,那喜爱恶作剧的自己。
卓越是卓氏家族的二少爷,卓家又是一个足迹遍布各行各业的大家族,尤其是商业。卓越自小随着小姑习武,但他的父母却因工作关系常常不在身边,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他除了武术什么都不懂,认为自己什么都有,所以总是欺负其他同龄人,人送称号“小魔王”。受到了他人的排挤,卓越这才想念起自己的父母。渐渐地,他变得喜欢恶作剧,喜欢制造麻烦。
八岁那年,他在学校的一棵梧桐树下看见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于是,他便起了恶作剧之心。
“你哭什么呢?”他缓缓向女孩走去,边笑边说道。
“我…在找人…但…但是…没有找到…”女孩结结巴巴的说着,同时,清澈的眼眸也望向了他,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卓越有些于心不忍。
“你找谁啊?说不定我认识呢。”卓越露齿一笑。
女孩渐渐停止了哭声,轻轻说道:“一个姓丁的教员,头发已经白了许多的。”
卓越装作沉思的样子,忽然一拍手,道:“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
一听卓越这话,女孩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惊讶说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卓越挠了挠头,“是…是啊…”
“那你能现在带我去找他吗?拜托了。”女孩一脸期待的看向卓越,像只急不可耐的兔子。
“跟我来吧。”卓越转身,带着她往校园某处走去。
约摸转了半个校院后,女孩有些沉不住了,有些委屈的看着卓越,说:“哥哥,到了吗?”
卓越没有看她,“没呢,看你刚才哭那么凶,你渴不渴啊,我带你去喝奶茶吧。走。”
于是,卓越不由分说带着女孩向外走去。
在一个十字路口处,一个女人着急地看着表,她匆忙抬头看向红绿灯的时候,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清雨!”她着急的叫道。这时,绿灯亮了,她便急忙跑过去。
那个女孩听到后抬起头,看清来人,欣喜的叫道:“姑姑!”
“你怎么在这儿?”清雨姑姑问道。
“我来找丁教员啊,这个哥哥说,他认识丁教员呢。”
清雨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男孩。
清雨姑姑这才看向卓越,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你居然认识丁教员。”
听到这句话,卓越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清雨,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妈妈可能,可能熬不过去了。”
“什么?!”清雨脸色不禁白了数分,大喊道。
“我带你去看她最后一面吧。”清雨姑姑叹一口气。
“还有,既然你认识丁教员,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卓越正想着该怎么拒绝,却已经被带上了车。
在路上,通过她们两个的交谈,卓越终于大致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清雨的妈妈已经住院,活不了多久,而能救她的便是丁教员,清雨在多天的打探中得知,有人在这里见过丁教员,所以便来了。
而现在,清雨的妈妈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卓越忽然间有些恨自己。
来到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卓越一直微微低着头跟着清雨和姑姑,双手有些发颤。
推开门,病房里都是人,他们的脸上,透露着悲伤,哀愁,即使卓越进来,也没有人注意他,更没有人问他为何在这儿。
“我妈妈呢?”清雨来到床边,发现床上并没有人,着急问道。
这时,一位医生走了进来,“谁来商议一下病人的后事?”
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轻轻说道,“我来吧。”
“好的,请跟我来。”
病房内一片沉寂。
卓越低头看向清雨,只见清雨的脸上出现了两道明显的泪痕。她哭了。
卓越此时的心情无法描述,就好像一颗心硬是被硬生生地割开一样疼,而他,还不能因为疼痛而哭喊,反而不得不去忏悔,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对不起!”
安静又可怕的房间忽然冒出一个人的声音,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寻找声源,于是,卓越一时间内被数十双眼睛盯着,有些局促不安,额头上有冷汗冒出。
“真的很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卓越低着头继续说下去,不敢看众人,特别是清雨。
“如果,如果我没有因为恶作剧而耽误你的时间的话,或许你会找到丁教员,这样一来,你的妈妈就有救了。”卓越是在清雨旁边站着的,清雨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话,但清雨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着卓越。
卓越像是猜到清雨的疑惑似的,解释道:“我,根本不认识丁教员。”
不知情的众人没有反应过来这唱的是哪一出,但知情的清雨和姑姑则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对不起。”卓越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
全场又是一片寂静。
“你不认识丁教员?”清雨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卓越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清雨。
“你骗了我!而且,这只是你的一个恶作剧!”清雨失声喊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卓越抿着唇没有说话。清雨意识到这是在医院,自己有些过分,干咳一声,说:“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卓越看着她,而清雨却不耐烦地哭着对他说:“我叫你走啊,你走啊!”
于是,又小声哭了起来。
卓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终是未说什么,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穿衣镜一般的冰块中,将这一童年回忆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当时的情景一股脑的涌上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是他害死了清雨的妈妈啊,此刻,内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紧紧捂着心脏所在的位置,就好像这样便不会痛一样。而后,他颓然坐在冰面上,任凭风雪狂舞,地面冰凉,却仍是无动于衷,就好像,失去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