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边出现的女人,依旧可能存在着危险。
正巧之前的几个死党替他在媒体上发表了他和柳素云即将完婚的消息,几人的本意是企图让生死不明的蒋楠看到这则消息后突然现身前来破坏现场,也省得他继续颓废下去。
不过,既然知晓有人对她不利,他也便顺水推舟,当真布置起了婚礼现场。
只不过,却是让沈如姗扮演了新娘。
再之后,真真假假,那个对她不利的人一天未落网,他便一日不能松懈。
直到二审告结,沈如姗和碧安琪都被关了起来,他的那些个莺莺燕燕,终于可以消停下来了。
可一切,早就晚了……
蒋楠只是听着他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很奇怪,她竟没有丝毫的感觉。
仿佛,就是在听他人的故事,与她完全无关。
既然当初不选择告诉,那么,他便索性永远都不要告诉她。
既然觉得他不说她便会理解,那么,他确实是太看得起她了。
其实,如今说与不说,都已无所谓了。
“我跟我妈说了,改明儿带女婿上门。”
轻快的语气,蒋楠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只牵着她的手有一丝僵硬。
而她,终于,不再配合他的动作,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他的大掌中抽离。
短暂的温馨,也许于她而言,可以作为以后漫长人生的回味。然而这份温馨,终归不会是她的归途。
静谧流转,过了良久,蒋楠才听得詹世风故作愉快的口气,依旧是玩世不恭:“行啊,爷改天就盛装打扮一下出席,绝对要亮瞎二老的眼。”
轻叹了口气,蒋楠与他的视线相对:“詹世风,我说的女婿并不是你。”
“笑话!除了爷,你还能是谁的老婆?哪个男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抢爷的女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爷现在就去收拾打扮去,绝对不丢你蒋大美女的人。”
然后,竟是扯了她的手臂便往前跑去。
将她给塞到他开来的那辆劳斯莱斯里。
想想又不妥,从她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将她给塞到了蒋沛君的那辆车里:“还是将这辆开回去吧,省得大舅子惦记着他的车子。”
蒋楠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一字一句道:“詹世风,别再做这些了。我们不可能了……”
林江雅苑。
蒋楠被何叔迎进去后,推开那间自己曾经进过的房间,看到的,便是何泊衍无力摔倒在地的一幕。
低垂的发丝有些凌乱,他的额际因着剧烈的动作而沁满了汗珠。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有青筋突起。
那般的无力之下,依旧是那般的执着,就着栏杆,一点点站立起来,继续以其为支撑,一点点地找回那份名曰“走路”的感觉。
那般小心翼翼却竭力无比的动作,一步步,凭借着双手的臂力,微小的距离迈动,却仿佛经历了人生的巨大起伏。
蒋楠看在眼中,因着他的大幅度动作而差点惊呼出声。
何泊衍穿着一身最寻常不过的休闲服,因着三番四次地跌落,即使房间内特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可衣服上,依旧还是沾上了灰尘。
饶是如此,他依旧坚毅而俊朗,让人由衷产生一抹钦佩与依赖。
背对着她,他倚靠着臂力一步步在地上跨越着幅度。蒋楠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此刻的他必定是心无杂念,全部心思都关注于手上的动作。将那对于常人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当做人生中一件最重大的事情来做。
一点点一步步,继续着那难于登天的任务。
“何先生,蒋小姐来了。”
见何泊衍老半天都没发现蒋楠来了,何叔只得提醒出声。
原本紧抓着栏杆的动作一僵,差点打滑而脱手,猛地重新握紧,他这才失了那份狼狈。似乎是平复了一下呼吸,他这才回转身来。
整个人有一丝气喘,何泊衍的眉眼中露出丝丝温柔,唇畔上扬起一抹弧度:“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给我打个电话啊。都没个准备,我这副鬼样子被你瞧了去,以后可得被你笑话个不停了。”
玩笑的口吻,他保持着艰难的动作,就这般挂在栏杆上。
脚步沾地,手悬于栏杆。
狼狈,却又那般真实。
“大不了我也让你瞧瞧我的鬼样子,回头就给你翻出来几张我小时候哭鼻子的照片,让你心理平衡一下。”蒋楠走过去,将一旁的轮椅推到他面前,然后,朝他伸出手。
见状,何泊衍笑着将自己的重量交到她手上:“可以,如果是你最近哭鼻子的照片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何叔见状立刻走了过来,帮忙将何泊衍给弄到了轮椅上。
蒋楠却是立即便甩手罢工了:“我长大后可不敢拍哭鼻子的照片,那么丑,膈应自己,让其他人看到了痛快让自己痛呢。”
“喜怒哀乐本来就是生命的一部分,拍下来留个纪念又何妨?老了回味一下,也是一番乐趣。”
“何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年纪轻轻就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呢?这么快就考虑老了,你的黄金年龄都还没过呢。再说了,老了老了,视力基本上都不行了,看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自己头发白了牙齿掉了皮肤松弛了,然后看的却是自己年轻时候活蹦乱跳能跑能哭鼻子的照片,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难受吗?临了临了,都要伤感一把,何必呢?反正到时候进了棺材,自己以前的那些时光都带不走,反倒添加了遗憾。”
这般尖锐而一针见血的蒋楠,何泊衍却愣是从她刁钻的话里头感受到了一份伤感。
“你身边的人,有过这种情况。”没有反问,而是肯定。
蒋楠呆滞了一下,耸肩,唇角的笑有些乏力:“当初爷爷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瘫痪在床了,可他却还是心愿未了的样子,我爸妈翻找出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那寥寥几张黑白照片,爷爷英气十足,站在他身边的奶奶也青春动人。看着照片,人居然就这样留着眼泪离开了人世。你说说,既然看到这些会流泪,又何必去看呢?”
“那是老人家的一个念想,年老了,心思也便多了,许多想说的话子女也许便不了解了。但一些照片,却可以寄托他们的情感。”
何叔推着何泊衍去了客厅,蒋楠也紧随其后。
轮椅在地板上发出一些声响,却又被沉重的话题所掩盖。
气氛,竟觉得有些沉闷。
坐在轮椅上,亲自为蒋楠倒了杯水,何泊衍不由地安慰道:“过去的便是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那些已经从我们生命中消失的人我们无法挽留,所以,我们最该珍惜的,便是当下。”
这个道理,蒋楠自然是懂的。
明明是来看他的,可说着说着,竟不期然地谈到了伤感的话题。
喝了一口水,蒋楠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我今天来呢,是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的。”
“帮忙谈不上,只要你说,我一定尽我所能。”难得她竟会向他开口,何泊衍的俊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眉眼温润,望向她时,宠溺流转。
何叔尴尬地杵在这儿,忙咳嗽一声:“哎呀烟都没了,我去楼下买包烟。”人,竟直接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调侃了一句,“蒋小姐你千万别客气,有什么问题找何先生。何先生那必定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一千个一万个乐意的……”
关闭的门扉,将他的话远远传来。
蒋楠噗嗤一笑:“搞得我好像要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那请问咱们的木南美女,什么事情居然能将你难住,需要我出手帮忙?”言笑晏晏,何泊衍笑睨着她。
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紧,蒋楠望着他那温柔的眼,一字一句道:“请问咱们善解人意的何先生,有没有兴趣赏光到我家去凑合一顿啊?”
话音落地,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面上的怔然。
空气中的静谧,愈发凸显了。
似乎是陷入了难以置信,何泊衍脸上的表情转换足足花费了十几秒。良久,他才恢复过来:“这话,是我理解的意思吗?”尤不确信,一瞬不瞬地望向蒋楠,索要着一个答案。
“这话,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
当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倏忽间,何泊衍只觉得整个人都充斥着无比的喜悦。
那种等待终得花开的感觉,竟是那般让他心旷神怡,整个人都通体舒畅,仿佛天地之间,有着什么崩裂开来,一声声,在他的心内回荡不绝。
自从告白之后,他便一直在等她的答案。
一次两次,她逃避,等到她终于明确地告诉他两人之间不可能,甚至不惜以他腿残为借口后,他便知道,自己逼得她,太紧了。
如今,他不逼她,她终于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个答复,却是让他那般难以自持。
“那我自是却之不恭。”短短几字,将他那激动得难以名状的情绪敛去。俊脸上的激动被他压抑下来,只不过,那出口的声音,却是因着那份激动而发着颤。
明明想要表现得沉稳自然,声音,却出卖了他的激动。
蒋楠见他一副懊恼的神色,原本沉重的心突然便轻松了些许:“何先生,你再这么蹙着眉头,我会以为你很为难,不想屈尊降贵到我家去的。”
这下子,何泊衍再也顾不得太多,直接便脱口而出:“这般机会,我怎会错过?”随即,滑动着轮椅,进了自己的房间。
蒋楠还在奇怪他是害羞了还是怎的,过不多久,便见到他出了来。
而他的手上,则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那个礼盒,她又怎会陌生?
那些个洁白的千纸鹤,便是透过这礼盒,一只只安安静静地放在里头的。
只不过,蒋楠却知道,如今这只礼盒里躺着的,必定不会是千纸鹤。
而何泊衍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席朔从我这里顺走了全部的礼盒,却还是遗漏了这只。我也不知道是否是天意偏偏留下了这只,当我打开看到里头的东西后,我便在想,也许,我和你当真是无缘。可今日你站在我面前告诉我那些,我又想,也许是天意,想让我亲自拿着它对你求婚。只可惜,我却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像样的求婚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