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意生病了,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陌的良心再一次的开始发现,说谎的那个人明明是她,为什么老天要把这样的罪过归咎到身边的人身上。其实很多时候苏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是一个唯物论者,有些时候更相信命运,她觉得很多事情冥冥之中都有着内在的安排,躲不掉,就只能接受。其实,很久之前她也不是这样,只是生活跟她开了一个玩笑转身离开之后,她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就注定的。
对于卢意的感冒,苏陌也是因为上次自己临时编了一个那样的借口开溜而深深自责,准备请他吃饭来缓解自己良心不安,而从他沙哑的嗓音中才知道的。
而此时的卢意已经在家休息了一日,苏陌看他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暗自觉得也许是他病得真的有些严重,所以她的自责就愈发的明显。于是她决定去看他,当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时,苏陌可以感觉到他的惊讶,是啊,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回避着去他家,对于个中的原因,两个人在交往中都心照不宣。但是卢意知道,这一次,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他都没有拒绝苏陌来探望的理由。
其实,细细的算起来,他们住的地方离彼此并不是很远,从直线距离上来讲,她和他,以及公司的地址完全处在三点一线,从公司到他们各自家里的路程也相差无几。但即使隔得这样近,自从搬走后,苏陌一次都没有回来探望过。
坐电梯上到顶楼,不需要寻找,苏陌下意识的就可以找到。苏陌还没有走到门口,虚掩的房门里就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她知道这是卢意因为她的到来而故意虚们以待,但是出于礼貌,苏陌还是按响了门铃。
当她推开门,卢意已经来到了门口,此时的卢意退去了平时的正装,一副居家打扮,虽然是病人,但还是分外干净。苏陌看着他微红的鼻尖和那双在她面前总是带笑而如今布满血丝的眼睛,愧疚之感油然而生,不自觉的伸出手轻探他的额头。
但是苏陌怎么也没有想到,猝不及防之间,卢意竟然把她抱在了怀里,算来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吧。一直以来在她面前的卢意都是一个谦谦君子,今天的霸道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苏陌想也许病人都是爱撒娇的吧,于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希望可以安抚他的情绪。
卢意被苏陌拍的有些不自在,他知道她是把他当成了向母亲乞怜的孩子,并没有感觉到他内心强烈的不安。
苏陌跟着卢意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忆着过去的点滴,这时方注意到屋里有人,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刚刚的拥抱。
“他们是来送床单的”。卢意解释道。
“咦,不是前不久才换的么,今天怎么突然又换了?你可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人没有衣服穿呢,你这不是浪费资源么?”苏陌诧异道
卢意并没有试图解释为什么突然要换掉这个旧得床单,而是去给他拿喝的“你不是说要来探望病人么,一点诚意都没有,礼品没带就算了,最起码也得买束花吧。”他调侃道。
苏陌连忙摆手道“我怕探望您的人太多,鲜花都摆不下了,我就不必了,再说那也不实惠,还是带着一颗火热的心做饭给你吃吧”。
对于苏陌的逻辑,很多时候都让卢意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作为女孩子,应该是喜欢花的,但每次他送花给她的时候,她都会一脸嫌恶,愤愤的说“你还是请我吃饭吧”。其实,虽然苏陌喜欢美食,但是她不是那种对美食很热衷的人,有些时候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现在怎么会这么的厌倦鲜花。记得以前,她还总是央求过夏路遥买玫瑰花给她,哪怕是一朵也好,但是每次他都说请她吃饭,时间久了,苏陌也就习以为常,难道是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卢意的家里一如以前,还是摆满了各种小玩意,虽然看起来很多,但是杂而有秩,并不显得凌乱。苏陌一一看过,这个是俄罗斯烫金套娃,她记得这还是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时,他看到她很喜欢,偷偷买来送给她的,但是那时候的她并不接受,没想到他还保存着。还有这个,也是他看到她每天都抱着娃娃入睡特意买给她的泰迪公仔,他希望她在偷偷哭泣时有个娃娃陪伴。还有还有,那个梦游娃娃,也是因为在她看了《蜗居》,哭的和泪人一样的时候买来哄她开心的道具。苏陌没想到这些他一直留着。看着这些熟悉的小玩偶,她的心里有太多话想说,但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苏陌一一看过来,手里依旧抱着那只可爱的泰迪,当她的视线停留在被卢意包装完好的一个盒子上的时候停了下来。是啊,他送她的所有东子都依旧摆在原来的位置,那又会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完好的收藏呢。苏陌挥舞着那只熊的胳膊说道:“卢意,快点说,你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宝贝,拿出来给我看看,不然多寂寞啊”。
卢意看着那个盒子,一时也有些忘记了那到底是什么。但是从盒子保存的程度来说,盒子里的物品绝对的不简单,至少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但记忆也确实有些模糊了。
苏陌抱着曾经陪伴着自己的泰迪并没有继续追问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卢意还是执意要打开。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并没有把什么东西这样完好的包在盒子里,放在如此隐秘的角落。
卢意一边开一边和苏陌开着玩笑“你就不怕这是和我交往过的女孩子的纪念物啊?”
苏陌对于她的这个玩笑并不以为意,她知道她已经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还整天幻想着什么白马王子了,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知道单纯的爱情只能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现实的世界早就把爱情变成了一种谋求生存的工具,只是每个人应用的方式略有不同而已。苏陌干笑了两声回到“没事,我就就好奇您当年那与众不同的的品味”。
就在说话间,盒子外的胶带已经完全的被卢意剪开了,打开盒子时,苏陌的讶异比他更甚。这个盒子的所有权并不是卢意,而是她,是的,这里的每一个小物件都是她和夏路遥曾经相爱的证据。搬走后,她一度的寻找过,但是怎么也没有找到,甚至她打电话问过帮忙搬家的公司,但是一无所获,还记得那天晚上因为无法找到这些曾经的纪念品,她哭得想死的心都有,这东西可是他和她之间爱情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啊,她怎么可以弄丢呢。在他离开她的日子里,这些东西的存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慰藉,怎么可以弄丢,怎么可以呢?
而如今当这些东西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让她情何以堪,为什么当她开始想要忘记重新新开始新生活时,他要回来,他要出现,连带着所有曾经的东西也要失而复得,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幻觉,是自己太过于疲惫,所以产生的幻觉,不,不,这是老天在惩罚她,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天才会让他再次出现,搅得她的生活不得安宁,对,就是这样,他,夏路遥,就是她苏陌前世的劫难,此生,他是来讨债的。
看着此时失神的苏陌,卢意只能轻轻的拥她入怀,几年前初遇时,她就是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面前是一碗冷掉的面。并不急着吃,好像在细细的观察面里的配料,偶尔也会挑起一根面,但是也只是微微抬起头,对着虚空的座位露出苍白的微笑,好像和某个人在进行着某种默契的交流。她的旁边叠放着一沓整齐的A4纸,上面的内容因为距离的遥远并不能清晰地辨别。旁边就餐的热闹氛围于此时的她来说仿佛是不存在的,周围的空气也因了她的安静而染上了淡淡的哀伤。她并没有落泪,但是看在卢意的眼里,这样的无助与悲戚比落泪更甚,他想保护她,是的,他想保护她。
苏陌认真一件件的从盒子里向外拿着东西,极其的小心,好像生怕自己偶尔的大意惊醒了盒子里沉睡的记忆。其实里面的东西并没有一件是贵重的,和卢意送的东西比起来,也许这所有的加在一起的价钱也比不上卢意一件的贵重。但这里的每一个小物品就是一个故事,都在偷偷的和苏陌讲述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这只毛笔是夏路遥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知道他喜欢写毛笔字,在这个年代像他这样的男孩子真的是很少有了,还有谁想要要练毛笔字呢,但是他练。他说他想带着她一起练,每每听到他这样讲的时候,苏陌的脑袋里就会幻想他和她在某个遥远的古代她研磨,他书写,窗外是如银的月色,透过纱窗照进桌旁的书桌上,偶尔觉得累的时候,两个人携手走出小屋,去院子纳凉说话。或者,他是一个落魄的书生,而她是他挚爱的娘子,他为她努力攻读考取功名,而她就坐在她的身旁为他缝补衣裳。
这个蜡笔小新造型的会发光的塑料娃娃也是夏路遥某次来看她时带给她的礼物,还记得当时他说只是路过一个路边小摊看到闪闪发光的它,突然想到她时买下的。那时苏陌对于这个娃娃爱不释手,拧开开光又闭上,反复的端详,后来却突然掷到他的身上,满脸羞红的骂他坏。他拿过来仔细端详时才发现原来这个“蜡笔小新”在耍流氓,露出了男性身体最隐秘的部分,他也尴尬的笑,顺势就要拿回,她急忙去抢,“送出的东西不能收回”。自那以后,其实很多次,她都会一个人时偷偷抚摸着小新的头回想着当时的样子而傻傻的笑。
还有还有,那么多的还有,苏陌一个个的看,一个个的回忆,时哭时笑,仿佛时间被定格在了这小小的盒子里,卢意也没有打扰她的回忆,只是静静地陪伴在她的身旁。
当她从回忆回到现实的生活时,太阳已经西斜,看着透过窗子射进来的霞光,苏陌才发觉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傍晚。想到带病陪着自己的卢意,愧疚之情无法言说。但卢意只是轻轻地拥着她,温柔的说“饿坏了吧,我们去吃东西。”
此时的苏陌多希望他会问她,质问她为什么会这样,也许他问了她会好受些。但是他没有问,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担心的问她是不是饿了,苏陌想,原来傻的人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卢意也是。原来我们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