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俊一袭黑色簇金丝云纹图案的长袍,头束墨玉冠,立于齐国王城城墙之下,整个人融进无尽的夜色之中。他飞身而上,躲过巡逻的侍卫,朝着城西而去。
就在之前一刻,他得知琳琅郡主府上遭遇刺客。褚俊不关心那个郡主是否受伤,又或者完好无损。最担心的是有人嫁祸于自己,他怕那女人真的信了,当真以为与褚国有关才糟糕。
还不等他到达事先约好的地方,只觉身后一道掌风袭来,侧身躲过,见与黑夜完全不同的白出现在眼前,夏念迎风而立,衣袂飞舞。“念儿欢迎我的方式还真特别。”
“褚俊,他们可是你派去来的?”心中明知不是,可夏念仍旧是问了,她与他们一样,多疑的本性是改不掉的。即使愿意相信,从来也不会盲目。
褚俊一僵,收起笑容沉声道,“念儿真直接,你是在怀疑我?”
“是。”没有踌躇的肯定,刺痛人心。“我不得不怀疑,你为何会独自前来齐国,又有何目的?”
他还能有什么目的,只是猜那人一定会制造麻烦而已。瞧,果然麻烦。“那念儿为何又隐藏身份来了齐国呢?”
“我与你不同,我是夏国的王,琳琅是夏国和亲到齐国的郡主,我暗中护送前来,有何不对?”
她的口气理直气壮,褚俊气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不自知,说起话来,愈发咄咄逼人。“她不过是一个和亲的郡主,用得着你不顾危险的前来。如果此时有人想对夏国不利,你简直是在给他们空子钻,念儿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这般玲珑剔透的人,我不信你看不清不信你不懂,只是为何你仍旧犯险前来,到底是何目的?
怎会不明白。
夏念唇角挑起一个弧度,满是嘲讽。是啊,如果不是另有图谋,自然不会千里迢迢来到齐国。就像褚俊所言,一旦被人知晓王宫内的自己是他人假扮,那么对于夏国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你还未告诉我为何而来?”
简直要被气得背过气去,褚俊恨道,“本王担心,担心你被算计,行不行!”
听闻,夏念愕然,褚俊的话撞在心口,暖暖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刹那间便收了回来,未让对面的男子有所察觉。“劳褚王担心。”
“你!”褚俊再不废话准备回去,省得在这里对牛乱弹琴。
耳畔风声袭来,人临近。夏念身子一沉落在地面,黑衣人挨近她的耳侧,状似亲昵让褚俊瞧得心底愤恨。
凤眸狠戾,那人终是不愿罢手嘛,也好,她终是需要借口来动手的。
夏念抬头,英俊的男子还在,唇角抽搐,按下心头的不情愿道,“入夜了,要不要去喝一杯?”
男子冷哼,甩袖离去,竟是拒绝了夏念的邀约。夏念扶额,她是越来越不懂褚俊了。
齐翰所在的侯府主院落,一盏灯烛朦胧,桌前温润如玉的男子手持卷宗仔细的瞧着。
“主子,属下已查清,夏王确实在宫中,不曾离开。”
保持着姿势不变,男子嗓音低沉,“这样啊。”
如果不是自己所猜测,那白天出现在面前的霜白衣衫的女子又是谁?放眼天下,除了她还能有第二名女子能这般气势浑然天成,仿若睥睨众生。又敢穿着朱雀王室的服饰,倒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主子,属下还有一事禀明。半个时辰前,郡主府遭遇刺客,郡主受了些惊吓其余无碍。”
“哦?”齐翰仍是淡然,其实只有他自己知晓,那一刹那的心惊,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幸亏无事。“明日一早递去拜帖,本侯要亲自前去郡主府探望。”
“是。”
这一夜,齐翰小侯爷书房的灯烛从未熄灭,直至鸡鸣破晓,东方泛白,齐翰才走出书房,洗漱更衣,准备上朝。
这一边郡主府,侯府的人递上拜帖,郝大人回身望了望琳琅郡主的院子,无奈叹息,她竟然还在睡。不过想来也是,昨个夜里才受了惊吓,自然是要休息的。“昨个夜里郡主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未醒来。要不这样,等郡主醒后,本使臣自会向郡主禀明,再看郡主的状态是否适合接见小侯爷。”
“那是自然,小的来之前侯爷一再嘱托,不要惊扰郡主殿下,一切按照郡主殿下的意思来办。”
“本使臣替郡主谢过侯爷。”
“大人客气,小的立即回府复命,您请留步。”
待侯府的家丁离开,立于街角的白衣女子走出,光明正大的走进郡主府,无一人敢阻拦。
郝大人弯腰行礼,“侯府的人递了拜帖来。”
接过拜帖夏念点头,在街角她已经听到了一切,“齐翰倒是比他堂兄会做事,愿不愿意见,让琳琅自己做主吧。”
“是。”
一夜未睡的夏念,此时也坚持不住,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不重要,现下有更主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在那之前不如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夏念一觉醒来已将近晚膳时分,出了房间正见琳琅进入院子,她小脸潮红,眼中尽是欣喜与笑意。
琳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门前的夏念。她满心想的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齐翰,那名男子博学广之,腹有惊才,让人羡叹。比起要嫁的齐王晋,琳琅更加心仪齐翰,更是替他委屈,这样的人才,理应站在高处,何让那人占尽便宜,就因为他生来高人一等。简直笑话。
好笑的看着琳琅面幻莫测的脸色,夏念猜了个大概。
“呀!”琳琅撞进夏念的怀中,刚要奚落,只见面前的是一身月白衣衫的夏念,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齐小侯爷走了?”
“走了。”琳琅下意识的答完才意识到,夏念是怎么知道齐翰来了的。
夏念摇了摇头,“你若是对他有好感,想悔婚,现在还来得及。”
“王上!”琳琅惊叫,她竟然猜到了?想想也是,眼前的人是夏念,猜到也不奇怪。“琳琅不会的。”
替她顺了耳边的发,夏念温声道,“本王说过,夏国是你的依仗,所以不要想的太多,没人能欺负你。齐晋娶你的同时纳妃,冲这一点,本王也可以带你离开。”
“可是……”
“没有可是,计划不过是提前了而已,夏国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琳琅感动之余也有自己的打算,“琳琅不走。““随你。”
一只翠绿色羽毛的小鸟停在夏念左肩上啾啾的叫着,两只圆圆的小眼睛乱转,等瞧清女子容貌绝美之后,绒呼呼的小脑袋摩挲着夏念露在衣领外面的一节雪白脖颈。翠绿色的翅膀兴奋的乱拍,搞得夏念一脸黑线。
轻拍鸟儿示意它安分些。将信条解下,褚俊的笔迹出现在眼前,他让她前往流园一叙。
夏念重重哼了一声,昨个夜里讨好相邀,他赫然离去,丝毫不留情面。如今,他一张纸条就想骗自己前往,想得真美!
褚俊,你等着去吧。
夏念一笑,放了鸟儿离去。
大婚之日临近。
夏念坐在齐国王城最好的酒楼内吃着白砍鸡,手边一盅天香酒,酒香盈盈。位置临窗,正好可以将齐国王城的繁盛之景尽收眼底。
此刻正值午时,天香楼内客人满座。齐翰进来后掌柜立即上前客套,“小侯爷,您来了啊。”
“可还有雅间?”
“这个……这个,今日也不知怎地,生意特别好,座位都满了。”
齐翰也只是一人,并未带着随从。他今日就想吃白砍鸡,才特意过来。要知道天香楼的白砍鸡味道正宗,还有天香酒,酒香醇厚。“这样啊。”语气中尽显可惜。
刚刚齐翰走进天香楼时,坐于二楼窗边的夏念正巧瞧见,她让小二下楼去请。
“小侯爷,楼上有位女子请您上去。”
齐翰面色平静,心中却在猜测会是谁。应该不是闺阁中的小姐,她们做事不会如此张扬轻浮。“前面引路。”他倒要瞧瞧,谁是。
随着小儿手指的方向,齐翰见到一名女子的背影,纤细婷婷,好像在哪里见过。
夏念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侧首回眸浅笑。齐翰微愣,认出了她,此人是琳琅郡主初到王城那日,白衣狂傲的女子。
“不知姑娘找本侯可是有事?”
“本姑娘不过是瞧天香楼客满,猜想侯爷怕是没地方,才好心请你上来的。”唇间的笑意不减,凤眸带着戏谑,愈发张扬。
齐翰虽不快,却没有表现。“本侯恭敬不如从命。”温润如玉的公子一掀衣摆坐了下来,径自让小二添了碗筷,好似他才是这一桌的主人。
之前得知夏王仍在宫中后,他又派人去探查此女的身份,数日过去,并无多大收货,却得知一条消息,夏王念似乎与玄楼有些牵扯,而玄楼楼主青绫酷爱白衫。
眼前的女子会不会就是玄楼的楼主?
“本侯还不晓得姑娘的芳名。”
夏念饮罢酒盅内的天香酒,淡笑道,“小侯爷便是这般直接的探寻姑娘家芳名的?”
对于她话中的调侃,齐翰并不在意,似乎那个问题不是他问出口的一般恣意随性。夏念对他越发感兴趣,真不知道有如此之人在齐国,齐晋的王位还能坐得稳当,看来此人若不是真心为主,就是另有图谋。
“青绫,玄楼楼主青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