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胎每日都在咒骂,书生和小二负责看守他,都有些承受不住,小二不止一次向毛乐言投诉,毛乐言都只是笑笑道:“无妨,她骂总比不骂强,让她再多骂几日,然后再让小兰去见她。”心里有怨恨,总归是要骂出来才会得到释放的。
小二和书生便只得每日这样看守着她,耳朵堵上棉花,对她恶毒的咒骂充耳不闻。
刘泽中去过王府几次找毛乐言,庆王下令不许任何人告知他毛乐言的下落。只是刘泽中也不是笨蛋,他很快就知道毛乐言搬去了毛苑,便改道去毛苑找毛乐言。之前一直不得进入毛苑,如今他倒是可以一探毛苑里的神奇。
毛乐言如今也只能是拖着刘泽中,不能跟他翻脸,尤其云雾楼的人还在追杀她,有刘泽中在这里,他们多少也会忌讳一些。等镇国王爷边疆取胜归来,她便不用敷衍刘泽中,该翻脸就翻脸。
毛乐言也托毛小方寻找合适的魂魄,只等找到魂魄,就能把小春逼出来收复,王府的血脉也就得救了。
小兰隐隐知道魔胎就是小春上了孩子的身,所以多次求毛乐言让她跟小春见一面,毛乐言见小春也骂了几日,便准许小兰去见她。只是她也告诫小兰,如今小春已经不是昔日的小春,性子全然颠覆,她会对小兰做些什么事情,还不知道的。小兰却说部怕,她信得过这些年的姐妹情谊,所以自己单独一人去见了小春。
房间里静得恐怖,孩子静静地躺在襁褓中,沉静的脸庞带着粉嫩的色泽,已经出世七天了,喝了几日羊奶,孩子胖了些许。小兰小心翼翼地走近孩子,她瞧不见小二和书生,只道房间里就只有她和孩子了。
她靠近床边,那沉静的孩子忽然睁开眼睛,翻着死鱼眼死死地盯着她。小兰吓了一跳,惊呼一声,魔胎吃吃吃地笑了起来,阴阴地道:“小兰,你来看我?”
小兰兀自稳定心神,脸色却还是有惊恐之色,这样的事情,谁不害怕呢?人类对于未知的事情,总觉得神秘恐怖,小兰自小便听说过鬼,只是一直没有见过,小春虽然是昔日的好友,但是她到底死了,是鬼而非人,小兰纵然想帮她,还是挥不去心底的恐惧。
小兰颤抖着问道:“是小春吗?”
魔胎嗓子发出干哑的嘎嘎声音,婴儿的脸庞搭配上那双怨毒的眸子,让人瞧见了也不禁心生寒意。小兰惊恐地退后两步,有些想逃的冲动。
小春冷冷地道:“你很怕我吗?”
小兰吞了吞口水,艰难的摇摇头,“不是,我不怕你,你是小春。”这句话似乎是在提醒小春,也在提醒自己,是的,她是小春,和她一同从毛府过来的小女孩,怕什么啊?
小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仿若夜枭般瘆人,笑罢,她面容陡然一冷,咬牙切齿地道:“小春?她早就死了,你忘记她怎么死的吗?你摸到她的血没有?是暖的,她死了。”
小兰脑海中想起小春自尽的那日,心里还是一阵阵的痛楚,她深呼吸一声,道:“伤害你的人是毛雪雁,你何必迁怒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还记得你的弟弟吗?粉嫩嫩的,多可爱?”
小春哼了一声,斜眼狠毒地看着小兰,“我自然是要向毛雪雁报仇的,只是你忘记是毛家的人害死我的吗?为何你要跟在毛雪莲身边为她做事?莫非我死了,你就连半点姐妹情都不念?”
小兰急忙解释道:“你别乱说,小姐和毛雪雁是不一样的,她对我很好,知道我被毛雪雁折磨,是她带我离开灵珑苑,离开毛雪雁的。”因着小舒粉儿她们都叫毛乐言小姐,所以她便跟着叫小姐了。
小春冷笑一声,道:“你真笨,你不过是她们姐妹斗气的牺牲工具,她焉能真的对你好?毛家没一个好人。”
小兰听她说毛乐言的坏话,哀哀地道:“毛家或许没有好人,但是小姐不同的,若不是她,我只怕早就被折磨死了,今日哪里有命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
小春忽然勃然大怒,“你净给她说好话,若不是她,我只怕早就把这个孽种打下去了,哪里生得下来?如今她硬生生拘禁的我灵魂,我出不去,她还说找到魂魄之后就要杀死我。你若是念及昔日姐妹之情,就帮我把身上的符咒撕开,让我出去。”
小兰惊恐地摇摇头,“不可,小姐说了,你身上的符咒不可撕开,否则孩子会死的。”
“这孩子不死,那你是要看着我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吗?”小春侧头死死地盯着小兰,她的身子被符咒定住。无法动弹,眼神却怨毒得厉害。
小二和书生在旁看着干着急,真怕小兰会上前为她撕开符咒,他们是鬼魂,忌讳着小春身上的符咒,若小兰真的帮她,他们是无法阻止的。
小兰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问道:“但是我撕了你的符咒,我也会被王爷处死的。”孩子一死,王爷和太妃定然是要追究责任的,到时候查到她身上,她必死无疑。
小春怪异地看着她道:“好啊,净顾你自己的性命了,枉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待我的。”
小兰急急辩解,“我自然是真心对你好。”
“真心对我好便是看着我魂飞魄散?王府以后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了,你何必为人家操心?况且,我自由了,那女人就奈何不了我,我会保护你免受伤害。”小春软硬兼施,眸光也一改之前的怨毒,有些楚楚可怜起来。
小兰果真便犹豫了起来,小二见此情况,即刻出去找毛乐言。
毛乐言就在门口,这个事情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小春一走,孩子就成了没灵魂的躯体,活不下去了。
她悄然推门进去,小春陡然一瞪,破口大骂,“贱女人,放我出来,你们毛家的人心肠歹毒,都不得好死。”
毛乐言虽然不是她口中所说的毛家的人,可她到底也姓毛,她老爸姓毛,她爷爷还是姓毛的,所以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床前抱起她,倒吊着她的身子轻轻地打了她屁股一下,算是惩戒,道:“满嘴胡言乱语,就算你认识的姓毛一家是坏人,可天下间姓毛的人何其多?你焉能把其他姓毛的人都一同骂了?你死心吧,小兰不会放你的,你让她顾念姐妹情,你可否为她想过,一旦放了你,王爷怪罪下来,她的命还能保住吗?你不死都死了,昔日是你自己看不开,被人冤枉喊冤就是了,何必寻死?再说了,是毛雪雁害死你的,你找她算账便罢,何苦迁怒一个未曾出世的孩子?你只看到旁人的错,可否想过你自己的错?”
小春哑口无言,许久才道:“我没有错。”
“你原本是受害者,但是若你杀害了一条生命,便犯下了杀戒,日后阎王爷清算起来,你可是要下地狱的。或许你觉得地狱不可怕,那是因为你并未去过地狱,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毛乐言放下她,单手在小春面前晃动了一下,小春眼前忽然显示出一副画面,小春本来死死地闭着眼睛,但是耳旁传来尖锐痛苦的呼喊,还是让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瞧了一下,只瞧了一眼,便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怕吗?”毛乐言双手一收,小春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小春兀自犟嘴道:“怕什么?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怕下地狱么?”
毛乐言轻笑,“不怕就好,那我改日便送你下去。”
小兰是凡人,方才瞧不见毛乐言到底给小春看了什么,但是自小也听说过地狱的恐怖,听闻毛乐言说要把小春送去地狱,急忙跪下来哀求,“小姐,求求您不要送小春去地狱,您方才也说了,她只是受害者,弄到今时今日的天地,也非她所想啊。”
“自身的不幸不能转嫁给别人,”毛乐言忽然厉声道,“你杀害了孩子,孩子的父母该找谁报仇?你自己是看不开自尽的,虽然时候雪雁冤枉了你,但是她并没有想过你死,如今你却是用狠毒的心肠去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你知道因为你侵占孩子的身体,让原本投胎在他身体里的魂魄错过了投胎的机会,他要等上多久才有这个机会你知道吗?你只顾着自己的仇恨,何尝想过旁人的死活?再说了,小兰与你情同姐妹,你连她都想算计,心思何其恶毒?你在阴间为鬼,莫非不够孤苦,还要害得小兰跟你一起才算心足吗?”
小春冷冷地道:“我没有要害死她。”
“没有?我用符咒镇压你的邪阴之气,只要小兰上前撕开你的符咒,你的邪阴之气就会伤害她,她一介女流,不懂法术,必死无疑的,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毛乐言冷声道,“我本是好心,让小兰来劝你,若你能放下心头的怨念,我还能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如今你连自己的姐妹都想害,我还能纵容你么?你如今在我手上,什么时候要你魂飞魄散,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竟然还敢在我眼皮底下耍阴谋诡计?”
小春不做声,眸光闪动瞧着小兰,小兰则有些不敢置信,愣愣地瞧着小春,许久,小兰才静静地道:“那日,我们一同在房门外饿着肚子,我手上有吃的,宁可自己不吃,也给了你,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你死后,我一直筹谋着为你报仇,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小春眼眶里流出两滴眼泪,那些悲苦却带着一丝温馨的记忆袭上她的心头,穿越重重仇恨,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小兰对待她的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