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清就那么笑了一下：“如果我反问你什么是爱，你大概又要问我对楚亦暄是什么感觉，对吧？是合适，是舒服，是一劳永逸，是自由自在。没有人规定爱情和婚姻的形式，楚亦暄在当时当下出现，未尝不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就算有我爸爸人为主导的因素，但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对象，我喜欢他永远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看起来高冷不近人情，实际上他想照顾人的时候，绝对能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颜雪，我相信楚亦暄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颜雪总有她过人的通透：“问题是你并不见得迫切需要一个丈夫，你爸爸的焦虑，并不等同于你的焦虑。我理解，郦商是你爸爸一生的心血，这二十年来，你享受着因郦商带来的一切衣食无忧，就没有理由一口拒绝你跟楚亦暄之间的婚事。毕竟，仅凭楚亦暄是楚副总儿子这一点，你爸爸不可能完全信任，并且把整个郦商交托给他。但是，如果你单纯是因为乔爱诗的死，因为你爸爸的反对，因为郦商需要楚亦暄，而非你自己对陆昕裴和这段感情本身的整理和终结。你在这种前提之下，站在理智的层面上选择了楚亦暄，其实是一件冒险的事。一段外力作用之下戛然而止的感情，往往隐藏着难以估量的反噬力，一个人的心从来不是道理和形势能束缚得住的。清清，我希望你将来的任何一天都不会后悔。”
关于后悔这件事，楚亦暄不止一次对她说过，盛茗薇也说过。
但其实，也许她的将来一开始就没有把陆昕裴打算在内，她的确喜欢过他，全心全意地等过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但是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想象过跟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尤其，如果他们说的都是关于婚姻，在楚亦暄提出协议结婚之前，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幻想过婚姻这件事。
这一点，她要如何跟颜雪说清楚？
她摇头：“即便我跟陆昕裴不因为乔爱诗的死而分开，也会有其他更多的阻碍，譬如我爸爸的不理解，譬如我们之间的年龄悬殊。相比起爱恋痴缠，我或许更坚信改变才是唯一和永恒，谁也无法预知未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乔爱诗永远活不过来，我爸爸永远不可能认同陆昕裴，郦商也的确需要楚亦暄。而我，不想要罪疚，也不想让我爸爸再经历一次我姐姐当年嫁给雷旭阳时的痛心疾首，我当然更不愿意从此只得一间宽敞的办公室，整日忙着签字，忙着开会，疲于应付各种政商关系。”
郦清清坦然地看向颜雪：“颜雪，其实我和你一样，很多时候考虑得更多的还是自己，我也不会委屈我自己！”
半晌儿，颜雪换了个姿势，目光似了然，似赞许，只迎面向她一举咖啡杯：“要不要再来一杯热的？”
她粲然一笑：“好啊！”
两个人又窝在沙发上东拉西扯了一阵，差不多五点钟的时候，她离开，去盛茗薇住的酒店。
半路上她接到舒岚的电话，说苏郁莹跑到主任办公室去毛遂自荐，想做殷黎霆捐给学校的那栋教学楼的总工程师，并扬言有办法说服捐赠方。
她问：“你上次不是说这件事情暂时搁置了？”
“本来是有一阵子没有说起了，昨天主任突然让我们所有班干部到他办公室里去开会，说是捐赠方来了最新消息，既然他们指定的人选不肯承接这件事，那就在建筑系全系范围内公开选拔总工程师，由学校递交人员名单，对方筛选通过之后，正式签订捐赠仪式。”
郦清清直觉这件事肯定是冲着舒岚来的。
“苏郁莹想去就去，反正你不参与这件事就行了！”
舒岚很快说：“重点是苏郁莹回过头来就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是上次她替你背黑锅，你欠她一个人情，这次说服捐赠方的事，你正好可以还给她。她还说，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这个殷总明面上捐教学楼是假，实际上想追你是真的，她自告奋勇替你挡了这茬事，你更加应该想办法帮她拿到这个总工程师。”
郦清清直接无语，她明明已经休学了，怎么就需要她挡了？
“她不是进了陆风实习吗？怎么还有时间去凑这个热闹？”
舒岚还是一贯的口吻：“谁知道呢，兴许是看陆风集团近来形势不好，打算换个高枝攀吧！你说这个苏郁莹是不是心理变态，谁喜欢你，她就偏偏去招惹谁。我看她这一次完全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殷黎霆可不是陆昕裴，她再想来个灌醉了人家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反被人家吃干抹净了连骨头都不吐！”
她头皮直发麻：“下次见到苏郁莹，你告诉她，你又不是她的复读机，不负责帮她传话。”
舒岚似乎犹豫一下，才说：“清清，其实苏郁莹还说了，姜宇皓在学校网站上发过的那些照片，她手里头都有，既然你出尔反尔，两面三刀，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是陆昕裴那天见过她之后回去对苏郁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昨天下午她手机上是有一个眼熟的未接来电，好像打了不止一次，是苏郁莹打给她的？
一边让她还人情，让她帮忙搞定新教学楼的总工程师选拨，一边又以照片的事威胁她？
……是陆昕裴的拒绝让她彻底不淡定了？
她不是口口声声多么热爱崇拜陆昕裴的吗？怎么陆风还没倒，她自己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另攀高枝了？
郦清清说：“我晚一点给她打电话，以后她再让你跟我说什么，你就直接回绝她。”
接着话题一转：“军哥最近在那边还好吗？”
舒岚先“嗯”了一声，“好着呢！就是忙，忙得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心里莫名一紧：“你可得把军哥看紧点，别让外头的小姑娘惦记了去。”
舒岚笑：“现在的萝莉都爱大叔，就算傍不上真正的霸道总裁，怎么着也该对着人家中层领导投怀送抱吧！我们家秦长军，除了空有一副臭皮囊，一没钱二没权，担心他挨饿受冻担心得着，担心他被人惦记，一时半会儿还真担心不着！”
郦清清总觉得哪里不对：“挨饿受冻？”
舒岚叹了一声：“清清，你这阵子自己也是状况百出，我也就没跟你说，咱俩在奥场见面的那天晚上，秦长军他爸爸突发脑梗塞，好在送医及时，小中风，昨天才刚刚出院。秦长军估计把我给他带过去的钱全都打回家了，现在可不得担心他挨饿受冻嘛！”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军哥元旦放假回老家去看他爸爸了？”
“没有，一来时间太赶，二来也是经济所迫，一来一回的火车票都过他过小半个月的生活了。”
末了补充一句：“我也没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岚岚，上次我说让你进陆风，或者是到郦商来帮亦暄哥哥的忙，你想好了吗？”
舒岚说：“我给你打电话正好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陆昕裴今天中午亲自给我打电话了，说在陆风事务所给我预留了一个助理建筑师的岗位，希望我能认真考虑。他还跟我说，我一直在等回复的那几家单位也不必等了，基本上都没有希望。”
她立即警觉：“是不是殷黎霆做了什么？”
“我没问，他只说现在敢用我，而我又看得上眼的公司，就只剩下陆风集团了。”
郦清清脑筋转得飞快：“你自己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状况？”
“没有啊，我本来就打算等过了元旦节，再落实实习单位的事，你那天说让我考虑进陆风或者郦商，我正想着呢！昨天下午，还有今天上午，我陆续接到几个意向单位的电话，不是说春节之前不再接收实习生，就是说实习名额已经满员，让我不用再等消息也不用再考虑他们了。我还没回过味儿来呢，陆昕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殷黎霆从中作梗，他说过不会再由着她，不会只是吓唬她，果然，他的主意已经打到了舒岚头上！
一方面，让学校公开选拨新教学楼的项目总工程师，一旦舒岚参与进来，日后惹出什么乱子，爆出什么有损舒岚个人名誉的说法，还不都是那个瘟神动动手指头的事。另一方面，授意所有建筑行业相关单位，拒不接受甚至反口回绝舒岚的实习意向，很可能连舒岚将来毕业求职都已经遭到了他的点名封杀。
偌大一家上市企业，他也能见缝插针地整出一个接一个的社会新闻，行业丑闻，说恶意收购，就撒下天罗地网，前后三个礼拜已经吸纳了整个陆风集团22%的股份，何况是对付一个毫无背景的大学生？
他根本就是牛鬼蛇神，是洪水猛兽，他有什么不敢做，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郦清清迅速替舒岚做了决定：“舒岚，你进陆风吧！陆昕裴肯预留职位给你，必定是看中了你的才华和专业功底，跟我没有关系，跟他许不许诺苏郁莹，更加扯不上关系。我和亦暄哥哥当然也随时欢迎你进郦商，唯一的问题是郦商现在还真没有什么建筑相关的项目，我爸爸这几年倒是一直想进军房地产，只不过始终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契机，等到亦暄哥哥接了我爸爸的班，应该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所以，你要是现在进郦商，一段时间之内也只能委屈你先尝试做一份跟专业全不相关的工作了。”
“还有一件事，那天我跟你说陆风集团目前的形势很不好，其实是殷黎霆在背后恶意操作，令得陆风的股票持续暴跌，便于他趁低购入所有市面上流通的陆风散股，增持到一定份额之后，单方面宣布收购。我找过慕少祺，他妈妈名下有10%的陆风集团股份，他说只要这10%牢牢掌握在他手里，殷黎霆就没有办法成为陆风集团最大的股东，从而改变陆风现在的人事格局。”
舒岚听了半天，忽然冒出来一句：“果然电视剧永远都是来源于生活！清清，殷黎霆为了你，要收购整个陆风集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