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朝中不知是谁起的头,闲聊时说起裴衍祯,说着说着自然便说起了裴衍祯新娶了江南大富沈谦的独女,扯着扯着还扯到了我早逝的娘亲陆姚,这一扯便无边无谱了,有人竟说印象中裴家当初亦娶过一名陆姓女子,于是,一群穷期无聊的古董老臣竟寻来了裴、沈两家族谱进行了一番深究。
最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裴衍祯是我娘的远房表弟!
于是,一群板板正的卫道士立刻联名上书,直言裴衍祯和我结亲实属**,伤风败俗,乱德灭性,更言裴衍祯作为朝中重臣为官一方,实为国家之表率百姓之父母,如此行为岂不叫世人嘲笑我国中无礼法之所在,叫我泱泱大国颜面何存!
总之,洋洋洒洒通篇下来大意便是我和裴衍祯这门亲事直接关系国家安危社稷存亡。
皇上一听,亦觉事态颇严重。
第二日,圣旨从京城中快马传出,火急火燎飞到了扬州城。圣旨后还附了详尽的裴、沈祖谱之比照牵连,庞大复杂的看得我头如斗大亦没看明白,只晓得一件事,便是,裴衍祯是我远之又远疏之又疏的表娘舅。
是以,在皇上这条真龙天子掺和上一爪子的情况下,我的这段亲事彻底便告分崩离析。
其实,此事若细想想,不难明白……
总而言之一句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皇帝这个行当实在是个缺乏安全感的行当。
我灰不溜秋回返自家打点箱笼之时,总觉着落了件什么物什,一时却又想不起是什么。其后有一日家中照例搭台唱戏之时我方才记起,是那对皮影小人儿,被我不知忘在了裴家的哪个箱底里压着,日后不知要便宜哪个人去……
屈大夫?三公子?
如果说我的第一段婚事堪称离奇,那么第二段婚事便算得上是离谱。
彼时,我刚卸去裴夫人的称呼返回沈家不过几日,恰逢端午粽子节,八岁的小弟弟闹着要去城外看赛龙舟,姨娘们嫌热避在家中砌麻将不愿出门,下人们唯恐外头人多一个闪失没照看好小少爷担不起这重责,皆惶惶推脱,是以,最后,只有我一人良善禁不住弟弟哭闹领了他出门看龙舟。
好吧,其实是我撺掇小弟弟闹腾的,因为爹爹说我如今不比过去,要低调些稳妥,是以,便不大让我出门,今日趁得爹爹不在,正是良机。
不想,这一去果然出了闪失,不过闪的不是小弟弟,是我……
端午佳节,烈焰当空,汶河两岸琼花盛放,朵朵白蕊密密攒攒,然,比这琼花更密的是两岸晃动的人脑袋,乌压压一片生生骇得人升出一种一定要挤进去的斗志。
虽然沈家在汶河旁有专设的高台,但是我以为远观毕竟不如近前去看得真切,遂拉了小弟弟力排万难扎入人堆里。
待我二人挤到岸边,那船赛已过半,本来齐首并进的六条龙船此刻已现参差,但闻鼓声如雷劈浪千鸣中,一尾白龙船遥遥领先,斡波之中棹影如剑纷飞,龙舟鷁首上坐了一个舵手一面划桨掌舵,一面领着两排船手齐齐呼喝,震天呼喊擂击和两岸众人的鼓劲之声汇作一片,响彻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