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能吃的粮食越来越少,百姓们不得不到田垄上、野地、山间等各个有一丝机会能找到填肚子的东西的地方去找吃食。田地里的庄稼经过大旱本就几乎绝了生机,再加上后来百姓疯狂的挖掘、破坏,已是一片荒凉了。
能吃的东西早就被饿绿了眼睛的人们抢着吃掉了,如果旱灾还没有结束,滴雨未降,河道干涸,田野干旱,别说庄稼无法正常生长了,就是人也总会被旱死的。就算有朝廷的救济,但那也只能缓得了一时,缓不了一世。虽然所有人在千方百计地祈求老天怜悯降雨,但,天不遂人愿。旱情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发地严重了……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人会依靠本能,让自己活下去。
能够正常吃的东西没有了……树皮、草根……就连观音土也是你争我抢,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丢掉矜持……甚至人性。
身边每天都有人死去,或是被人在争抢中打死,或是被吃下去的东西撑破肚皮而死,又或是没吃的,饿死了。他随着家人一路逃难、流落,起先见到路边死像凄惨的尸体,还会因为害怕而啜泣,夜不能眠,害怕家人,或是自己也会就这样死去,就连入土为安也是一种奢望,虽然那时的他并不清楚“入土为安”是什么意思,只是,看见长辈每次提起时,都面色复杂,眼中泪花闪动,叹息不已,也知道这代表的不是什么好意思……
虽然知道,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也许也会死去,却不想这死亡来得如此……让他措手不及。
呆呆的看着倒下去的族叔,艰辛而缓慢地挣扎,渴望求生,却抵不过阎王爷的索命。他想哭,大声地哭泣,想要流泪,痛痛快快地流泪,让自己不再那么压抑,那么悲伤,那么恐惧。可是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可以从眼睛中流出来了,再流出来的,就会是他的血了,但是,流血,他,会死的。而他,不想死!所以,他只能呆呆的就这么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父亲带走,一向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父亲竟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尽管父亲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却感觉好受多了。看着父亲苍老的、泛黄的、饱经风霜的脸庞,丛生的白发,愈发伛偻、瘦弱的身躯……他在一瞬间突然有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或许,娘亲早些时候辞世也是一种幸运,至少,不用经历这些,不用在这充满苦难的世间,苦苦挣扎……意识到自己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他脸色猛然间变得惨白,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把这骇人的想法深埋于心底。不论如何,他会活下去,一定!!!
……
浑浑噩噩地被人领到一个院子里,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把自己困在自己那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就他吧。”一个还带着些稚嫩,却如玉击泉般的声音。
“额…小少爷,您确定要他?他现在……”另一个有些谄媚的声音响起,话中的犹豫清晰可闻。
“不用了,就他。”那个好听的声音不急不缓地打断了谄媚的声音,然后坚定地说道。
“可……”谄媚的声音一时之间有些讪讪,却又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要继续劝说什么。
然而,还未等那个谄媚的声音继续说些什么,又有一个清冷的声音直直地插了进来。
“好了。”清冷的声音说得强势,一点儿也不给谄媚声音的主人面子。估计现在那谄媚声音的主人脸色一定“精彩”极了。
还在恍惚间,突然被人迁怒似的一阵大力的拽拉,让他踉跄了一下,向前跌去。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却任由自己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