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钺城已有六载,每一次的相逢和别离都历历在目,那皑皑的雪青青的竹,还有那凛冽的风温煦的眼。
今天是林清风和华云芷来到凛都的日子,苍星早早便起来,检查为他们准备好的卧房是否已经收拾干净,厨房里有没有备好足够的食材。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来到锦沐王府的大门外,站在那里,翘首以待。大约过了快一个时辰,远处有熟悉的马车朝着这边驶过来,还是自己儿时经常乘坐的式样。枣红色的两匹骏马,应该是才更换过不久,青灰色的帷幔,一如钺城青灰的城墙。
“苍星哥哥!”华云芷老远已从车厢中探出身子,挥着手朝苍星喊道。
这脆甜的声音,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了,彼时年幼,小芷叫他他还经常装作听不见,惹得小姑娘一叠声的叫好几遍,现在能听到她的呼喊,却恍如隔世一般。
苍星迎上前去,看到华云芷已经跳下马车,提着裙摆朝他欢快地跑了过来,一如当年樱园里的碎石小径上那个粉团团一样的小娃娃。
“小芷~!”苍星笑着伸开双手。
华云芷扑在苍星的怀里,撞了苍星一个趔趄,那簪着娟秀珠花的小脑袋像小猪崽一样,在苍星的怀里使劲地蹭了蹭。苍星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八九岁啊,正是自己当年离开钺城的年纪。
“我哥呢?”华云芷问,她从苍星的怀里钻出来,往这边大门伸了伸脑袋。
“兄长还在朝堂,晚些才会回来。”苍星说着,看向华云芷身后马车,喊道:“清风哥!快点啊!”
“来了来了~”林清风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车上下来,跟随行的木香说了几句什么,徐徐走过来,满面笑意。
木香朝这边福了福身子,与车夫一道从偏门去了后院。
华云芷揽过林清风,三人相携进到府中。
“听说云天得了叔父亲制的神兵?”林清风将腰间竹笛取下,放在桌上,那笛上坠了新的坠子,像是出自华云芷之手。
“是啊,‘雪魄’制成的‘未真’,琉璃宫中与那拂国王后战到屠戮之态,也是让人大开眼界。”苍星笑道。
桌上预备的小食点心,都是华云芷最爱吃的,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正吃的不亦乐乎,林清风和苍星看她那贪吃的小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相视而笑,不去阻止。
“说过让他不要轻易招惹女人的。”林清风说。
呷一口清茶,有钺城熟悉的味道,是扶风山的青茶,用凛都的水泡了,别有一番滋味。
“是阁主招惹的吧。”苍星揶揄道。他们俩可是被摆了一道,或者说是被骗去的,尤其是自己,虽然自己没有跳舞也没有比武,只是个,跟班。
“什么女人?女人怎么了?”华云芷从食物中抬起头,嘟嘟囔囔地问道。
“女人让人头大。”苍星笑着说。
“所有女人吗?”华云芷歪着头问道。
她咽下口中最后一块小点心,咕嘟咕嘟喝了三大杯水,抹抹嘴巴,加入讨论。
“对,所有女人。”苍星说。
“哈?这话也敢说。”华云芷说着跳到苍星的旁边,掐着腰问:“我也让人头大吗?”
“让人头大才可爱。”苍星说着,揉乱了华云芷的头发。
“额,还是调皮的苍星!”华云芷躲到林清风身后,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朝着苍星吐舌头。
林清风看看华云芷,又看看苍星,摇了摇头,笑得无奈。
“清风!小芷!”是华云天的声音,带着重逢的喜悦,他下朝归来,未来得及解下身上戎装,便跑来了过来。
“这炎炎夏日,云天倒是勤谨。”林清风说。
他站起来迎上去,却被华云芷抢了先,小姑娘跑起来像阵小旋风一样,看来小的时候光着脚丫没白跑林府的园子。
“哥!你回来啦!”华云芷扑到华云天怀里,被华云天给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直转得她咯咯大笑。
“小芷沉了好多啊!”华云天把她放下来,感叹道。
“没看她长高了多少呢。”林清风道。
手中竹笛敲了敲华云芷的脑袋,小姑娘确实长得很快,已经到华云天胸膛那么高了。
华云天退后两步看看华云芷,又看看苍星,之前觉得他们俩都还是孩子,现在一看,这都长大成人了。
“确实长高了,再有三五年,便追上苍星了。”华云天笑着说。
“兄长,我也还长。”苍星抗议道。
“是,是,都长着!”华云天哈哈大笑道。
“离着与拂王约定的日期还远,最近便让小芷在凛都好好玩玩吧。”林清风对华云天说。
“好啊!”华云芷喜道。
小姑娘拍着手围着林清风和华云天转圈圈,林清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听玩就高兴。
“这事王上知道了吗?”林清风扭头问华云天。
“应该是不知。”华云天说。
“那便好。”林清风说。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玩啊?”华云芷揽着林清风的胳膊问。
“我们先去见过鹤舒叔父和苍家婶婶吧。”林清风低头对华云芷说。
揽月阁
四人站在那里依次行礼。
林清风呼:“叔父。”
华云天呼:“舅父。”
苍星呼:“阁主。”
华云芷呼:“舅父。”
林鹤舒头也不抬地答应着:“嗯。”
忽然门外探出个小脑袋,是林初夏!她悄咪咪进来,站在旁边。小声呼:“叔父?”
林鹤舒瞟了他一眼,闷声道:“嗯!”
五个人站在那里,活像五根大萝卜,林鹤舒不说话,他们五个谁也不敢先说话。
“云芷留下,其他的出去。”林鹤舒说。
“是!”四个人齐声道。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看华云芷,迅速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芷儿过来。”林鹤舒招呼华云芷上前。
华云芷不像其他人那么怕林鹤舒,倒是一直很喜欢这个奇怪的舅舅,走上前去,站在林鹤舒旁边。
林鹤舒正在画一幅莲叶戏水图,那图上有郁郁荷塘,点点粉菏,岸边稚子,摸鱼戏水。
那三四稚子,一如当年的清风云天苍星和她。
那年夏天,那时荷苑,林鹤舒恰巧就在荷塘的对岸,望着他们,心留执念。
“芷儿,去到拂国,要护好自己。”林鹤舒道。
他笔下未停,为那画中唯一的小女娃,画上圆圆的小揪揪,垂着红色的长发带。
“是,舅父。”华云芷乖巧道。
“那兰溪雁是你母亲幼时挚友,你可信她,她的王后朱意晗,你的母亲还曾救过她性命,她若欺你,你便叫她还债。”林鹤舒说。
在水中又添一笔,活灵活现一条游鱼,隐没莲叶阴影下。
“是,舅父。”华云芷应到。
“织云要学,最重要还是画门。”林鹤舒说着,在纸的最顶端,画一个水色的门,隐隐若无。
“是,舅父。”华云芷若有所思。
“芷儿,不要学你娘,也不要学兰溪雁朱意晗或者你认识的任何女人,你就是你。”林鹤舒说。
笔搁下,画已成。
“是,舅父。”华云芷坚定道。
林鹤舒回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精巧的鸟笼,里面有一只胖胖的小小的灰色的鸟儿。
“这只灰鹞带在身边,好生喂养,若有什么事情,便让她送信给我。”林鹤舒说着将她递给华云芷。
“是,舅父。”华云芷道。
接过灰鹞,端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