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见到秦陌之前的骆可卿生无可恋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即便自己除了报仇之外,什么都无所谓了,也不能那么轻率。
现在,她要保护秦陌。
而她唯一能保护秦陌的方法,就是离他越远越好。
这种感觉真是绝望到了北冰洋,她想,之前日思夜念的人,现在却要死命地躲避,那么秦陌,你倒不如不回来的好。
感觉到怀里的骆可卿安静了下来,秦陌才小心翼翼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嘴唇,低下头看着她:“骆可卿,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你不要尝试挑战我的极限!”
他嘴角扬着笑,嘴唇上的伤口还冒着血丝,这样看起来,居然是那么的诡异,骆可卿不免有些出神,怔怔地说:“小……秦陌,你变了。”原本,她不由自主想要说出来的名字是:小陌陌。
骆可卿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蠢。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难打发了?”秦陌自嘲地一笑。“是,我是变了!如果我再不变,你不知道又要编出什么理由来糊弄我!我当了二十五年的乖孩子,我受够了!骆可卿,我绝对不会再允许你弃我而去,哪怕是绑,我也要把你一辈子都绑在身边!”
“……”骆可卿的心里湿了一大片,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低下头掩饰自己眼里的情绪,轻声问:“这九年……你过得怎么样?”
良久,骆可卿才听见秦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美国的这几年,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本事,我是真的将自己当成陀螺了。你不知道,日复一日的疲倦累积在胸口,就连半夜躺下来都感觉自己是块石头,连心都麻木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放弃,我绝对不能放弃,在我没有让最爱的女人穿上美丽的婚纱之前,我没有放弃的资格。”
他的眼神温柔如月光,却让骆可卿心如刀绞,眼泪一遍一遍湿了眼眶,却被她硬生生地逼回去。
“你呢?”秦陌的手温柔地捧起骆可卿的脸,霎也不霎地看着她。
“我?”骆可卿微微一愣,旋即言笑晏晏,“你开什么玩笑?我像是那种不好好享受生活的女人吗?我好得很,每天有刷不爆的金卡,还不用工作,多自在!你以为我会放下自己的惬意生活,跟着你这个穷小子吗?别妄想了!”
“我不穷!我的公司那么庞大,会养活得起你的!”秦陌孩子气地争执。
“哈。”骆可卿夸张地捂着嘴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秦陌,你太天真了!就算你的KEMO再厉害,你养活得起一个一周就要换一个上万元限量版皮包的女人吗?你养活得起一个一天要浪费掉十几桌上万元饭菜的女人吗?你养活得起一个一年四季的衣服只要专业大牌设计师设计的女人吗?”
骆可卿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强烈的鄙视和不屑。对,她就是要这样说,她就是要这样毫不吝啬地贬低自己,她要让秦陌靠着回忆对自己仅存的那一点好感荡然无存,她要让他知难而退。
她不要伤害他。
谁又能知道,她不是不爱,她是不敢去爱啊!
现在的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灵魂,根本不值得秦陌这样珍惜如初。如果不能给他最美好的自己,那么,她宁愿毁掉秦陌对于她最后的一丝念想。
更何况,这根本就是再真实不过的自己,骆可卿悲哀地想。
九年前,殡仪馆。
骆冉凉的自杀完全没有让陆千表露出半分的难过和哀伤,骆可卿木然地看着这个男人办理完骆冉凉的后事,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一开始骆可卿还在想,也许男人的感情总是藏得很深的吧,也就没太在意,只是有些恨骆冉凉的狠心抛弃而已。
而对于年轻时候陆千对母亲的伤害,骆可卿觉得自己其实是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评说的,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也只怪自己的母亲傻不兮兮的,轻易相信了陆千,再加上叛逆的心理,一切只是咎由自取。
骆冉凉有胆玩私奔,却没有勇气去接受命定的结果,只能说她是个胆小鬼,是个伪装坚强的女人,心性太傲。
自古以来,为爱成魔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她们美丽,高傲,倔强,却因为错爱一个男人,而毁掉了一生。
就像杜丽娘,她最后选择了跳江自杀,倒落了个自由。而骆冉凉,她走的路,也是她当初选择的,怪不得他人。
骆可卿一开始便对这座城市充满了难以解释的恨意,而深海市,似乎也将她视为来者不善,从来不会温柔对待。
陆千从来不让骆可卿上学,十八岁的她,从来没有上过大学,没有穿过简单美丽的制服抱着课本走过烂漫的樱花道,她也从来没有出去找过工作,没有像那些面庞青涩的毕业生到处奔跑投递简历……她的生活,从踏入深海市的一刹那,就悄悄发生了质的变化。
骆可卿并没有产生什么疑问,她只当做是陆千因为骆冉凉的自杀而愧疚,所以将所有的好都加注在她的身上。自由的日子自然是吸引人的,但是时间久了,未免乏味。当看到别人忙忙碌碌却充实的日子的时候,骆可卿的心里产生了异样。她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完完全全抛弃了,她的世界里,除了陆千,再无他人。
当恐慌在午夜蔓延至心口的时候,骆可卿再也无法忍受,她整日地失眠,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秦陌的身影,还有骆冉凉跳楼后的惨状。
那个时候,她还住在陆千的大别墅里,惨白的墙壁,冰冷的气氛让人窒息,家里最多的时候也就只有三个人,她,陆千,还有一个做饭的阿姨,更多的时候,只有她一个。
又一次午夜惊醒的时候,窗外飘起纷扬的大雪,骆可卿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清凉的月华爬进她的眼睛,幻化为冰冷的泪水。她光着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厨房里。锅里连剩饭也没有,她又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将里面所有能吃的东西通通抱出来扔到地上,然后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冷得渗人的地板上开始大吃特吃。
很多时候,她仅有的安全感就是靠着这些食物来填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