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教育的作用和目的
朱熹重视教育对于改变人性的重要作用。
他从“理”一元论的客观唯心主义思想出发来解释人性论,提出了人性就是“理”,就是“仁、义、礼、智”封建道德规范的观点。他说:
“性只是理,以其在人所禀,故谓之性”。与关于教育作用的思想相联,朱熹主张学校教育的目的在于“明人伦”。他说:“古之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天下之人。必皆有以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而后已焉。”在朱熹看来,要克服“气质之偏”,革尽“物欲之蔽”,以恢复具有的善性,就必须“尽人伦”。所以,他强调“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在《白鹿洞书院揭示》中,也明确把上述五伦列为“教之目”,置于首位,指出“学者学此而已”。从教育的目的在于“明人伦”的思、想出发,朱熹严厉抨击了当时以科举为目的的学校教育。
他认为:“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然而,当时的学校教育却反其道而行之,士人“所以求于书,不越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间,以钓声名,干利禄而已”,完全违背了“先王之学以明人伦为本”的本意。他尖锐地指出:这样的学校,其名“虽或不异乎先王之时,然其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末,怀利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之名虽在,而其实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因此,他要求改革科举,整顿学校。朱熹针对当时学校教育忽视伦理道德教育,诱使学生“怀利去义”,争名逐利的现实,以及为了改变“风俗日敝,人材日衰”的状况,重新申述和强调“明人伦”的思想,在当时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同时,他对当时学校教育和科举制度的批评也是切中时弊的。
(二)论“小学”和“大学”教育
朱熹在总结前人教育经验和自己教育实践的基础上,基于对人的心理特征的初步认识,把一个人的教育分为“小学”和“大学”两个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阶段,并分别提出了两者不同的任务、内容和方法。8岁至15岁为小学教育阶段。朱熹十分重视这个阶段的教育,认为小学教育的任务是培养“圣贤坯璞”。他说:“古者小学已自养得小儿子这里定,已自是圣贤坯璞了”。同时指出,“蒙养弗端,长益浮靡”,若儿童时期没有打好基础,长大就会做出违背伦理纲常的事,再要弥补,就极为困难了,“而今自小失了,要补填,实是难。”因而,他认为小学教育对一个人的成长非常重要,必须抓紧,抓好。为了实现上述目标,在教育方法上,朱熹强调以下三点。首先,主张先入为主,及早施教。在朱熹看来,小学儿童“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很容易受各种思想的影响,而一旦接受了某种“异端邪说”,再教以儒家的伦理道德就会遇到抵触。因而,必须先入为主,及早进行教育,“必使其讲而习之于幼稚之时,使其习与知长,化与心成,而无扦格不胜之患也”。其次,要求形氛生动,能激发兴趣。朱熹接受程颐等前辈学者的思想,认为在对小学儿童进行教育时,应力求形象、生动,以激发其兴趣,使之乐于接受。在此思想指导下,他广泛地从经传史籍以及其他论着中采集有关忠君、孝宗、事长、守节、治家等内容的格言、训诫诗、故事等,编成《小学》一书,作为儿童教育用书,广为流传,产生了重要影响。再次,首创以《须知》、《学则》的形式来培养儿童道德行为习惯。儿童道德行为习惯的形成有一个从不自觉到逐步自觉的过程。15岁以后为大学教育。大学教育是在“小学已成之功”基础上的深化和发展,与小学教育重在“教事”不同,大学教育内容的重点是“教理”,即重在探究“事物之所以然”。大学教育任务也与小学教育不同。小学教育是培养“圣贤坯璞”,大学教育则是在坯璞的基础上“加光饰”,再进一步精雕细刻,把他们培养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他写道:“国家建立学校之官,遍于郡国,盖所以幸教天下之士,使之知所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待朝廷之用也。”在大学教育方法方面,朱熹在长期的教育实践中,积累了许多成功经验,其中两点值得注意:其一,重视自学。他曾对学生说:
“书用你自去读,道理用你自去究索,某只是做得个引路底人,做得个证明底人,有疑难处同商量而已。”在教师指导下重视学生的自学与研究,确是大学教育中一种重要的方法。其二,提倡不同学术观点之间的相互交流。朱熹不囿门户之见,进行不同学术观点之间交流的做法,长期以来一直是学术史和教育史上的美谈。朱熹认为,尽管小学和大学是两个相对独立的教育阶段,具体的任务、内容和方法各不相同,但是,这两个阶段又是有内在联系的,它们的根本目标是一致的。它们之间的区别只是因教育对象的不同而所作的教育阶段的划分,并不是像“薰莸冰炭”那样截然对立。朱熹关于小学和大学教育的见解,反映了人才培养的某些客观规律,为中国古代教育理论的发展增添了新鲜内容。
(三)关于道德教育的思想
道德教育是理学教育的核心,也是朱熹教育思想的重要内容。
朱熹十分重视道德教育,主张将道德教育放在教育工作的首位。
他说:“德行之于人大矣土诚知用力于此,则不唯可以修身,而推之可以治人,又可以及夫天下国家。故古之教者,莫不以是为先”。就是说,德行对人有重大意义,不仅可以修身,而且还可以推而广之去治人、治国。因此,古代的教育者都把道德教育置于优先地位。反之,如果缺乏德行而单纯追求知识,人就会像离群的“游骑”,迷失方向,而找不到归宿。
朱熹关于道德教育的方法,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1.立志
朱熹认为学者首先要立志,树立明确高尚的志向。他说:“问为学功夫,以何为先?日:亦不过如前所说,专在人自立志。既知这道理,办得坚固心,一味向前,何思不进。只思立志不坚,只听人言语,看人文字,终是无得于已”。又说:“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着力处。而今人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所谓立志,即是树立要做尧舜或圣贤的目标。“学者大要立志”,“才学便要做圣人是也”,“所谓志者,不是将意气去盖他人,只是直截要学尧舜”。但一般自暴自弃的人,多半不能树立做圣贤的明确高尚的目的。他说:“今之学者大概有二病:一以为古圣贤亦只此是了,故不肯做功夫;一则自谓做圣贤不得,不肯做功夫”。自暴的人不屑做圣贤,自弃的人不敢做圣贤,这两种人都不能立志,所以都不肯做佳养功夫。立志又要勇猛坚决,才会有进步。他说,“学者立志,须教勇猛,自当有进。何谓勇猛坚决呢?就是如饥思食、渴思饮的态度。”所以他又说,“立志要如饥渴立于饮食。才有悠悠便是志不立“。朱熹认为立志要明确高尚、勇猛坚决,这样就有坚强的信心,何患不进?”
2.主敬
程颐曾说:“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
朱熹继承了程颐的思想,认为主敬包含以下几个意思。第一,所谓主敬,是培养严肃的或不放肆的道德态度。朱熹说:“敬是不放肆的意思”。所谓“不放肆”,即是严肃谨守记礼法的态度。所以他又说,“敬只是收敛来”,“敬只是此心自做主宰处”。即是把放荡的心收敛起来,做一身的主宰,培养自我支配的能力。第二,所谓主敬,是培养谨慎小心的道德态度。他说:“敬只是一个畏字”。所谓“畏”,“如居烧屋之下,如坐漏船之中”,可畏是警惕的态度。第三,所谓主敬,是培养精神专一或始终一贯的态度。他说“主一只是专一”。“敬者守于此而不易之谓”,“敬是始终一事”。朱熹是十分重视主敬的工夫的,认为这是培养严肃的、谨慎的、一贯的精神态度,贯穿在整个佳养过程的始终的,所以他说“敬字工夫,乃圣门第一义。彻头彻尾,不可顷刻间断”。有人间:“敬何以用工”?怎样做敬的工夫呢?他答道:“只是内无妄思,外无妄动”。这是一句很扼要的话。所谓“内无妄思”,即是念念存天理而去人欲。所谓“外无妄动”,即是在容貌、服饰、态度、动作上都要整齐严肃,“坐如尸,立如斋,头容直,目容端,足容重,手容重,口容止,气容肃,皆敬之目也”。“内无妄思”,是潜伏的内心精神生活的控制;“外无妄动”,是显着的外在身体动作的支配。只要能支配身体的动作,便能影响内心和生活;反之亦然。
外无妄动,便自然内无妄思;内无妄思,便自然外无妄动。他把这叫做“内外夹持”。他的这种主张,是和他的中华民族主义世界观及人性论分不开的。他的主敬修养,也吸取了佛教“入定”的因素。他反对不要名教的宗教,却把名教中含有的宗教的禁欲主义因素在禁锢人们的心灵上,这表现了他的理学教育思想的特点。
3.存养
孟子讲过“养心莫善于寡欲”、“操者存舍者亡”的思想。朱熹继承了孟子的思想,他从“性即理”的思想出发,认为道德修养必须注意把无有不差的“心”存养起来,要收敛其身心,使精神常集中在这里,而勿便失忘。他说,“如今要下工夫,且须端庄存养,独观昭旷之原。不须枉费工夫,钻纸上语。待存养得此昭明洞达,自觉无许多窒碍,焦时方取文字来看,则自然有意味,道理自然透彻,遇事自然迎刃而解,皆无许多病痛”。所谓“存心、养心”,是专指心而言。从另一面说,就是不要失忘此心,“心若不存,一身便无主宰”,“圣贤千言万语,只要人不失其本心”。但人的“心”中交杂着物欲和义理,因此朱熹认为“存养”就只要收敛此心,使它都安顿在义理上。“学者为学,未间其知与力行,且要收拾此心,令有个顿放处。若收敛都在义理上安顿,无许多胡思乱想,想久久自于物欲上轻,于义理上重”。所以,有时他把存养和穷理联系起来:“学者须是培养。今不作培养功夫,如何穷得理。”
4.古察
朱熹认为,“只是一人之心,合道理底是天理,徇情欲的是人欲,正当于平分界处理会”。因此,一方面对天理来说,人主张立志、主敬、存养;另一方面对人欲来说,他提出“省察”的工夫。他同意他的学生的看法:“凡人之心,不存则亡,而无不存不亡之时。故一息之顷,不加提省之力,则沦于亡而不自觉”。涵养对省察可以起推进作用,“至于涵养愈熟,则省察愈精矣”。“省”是反省,“察”是检察。
所谓“省察”的工夫,就是要求学生对人欲之私意在“将发之际”和。
己发之后进行反省和检察。他说,“谓省察于将发之际者,谓谨立于念虑之始萌也。谓省察于已发之后者,谓审之于言动已见之后也。
念虑之萌,固不可不谨;言行之着,亦安得而不察”。朱熹的“省察”工夫,即“求放心”的工夫。他认为不良环境及一切物欲蒙蔽以至于使精神昏味,本然的善心丧亡,“道心”主宰、支配不了“人心”,“人心”却要主宰、支配“道心”。“省察”的工夫,即是随时清醒、谨慎从事,把违反天理的言行压抑掉,而且更要窒息这种思想在他们头脑中任何的萌芽。“省察”本心,揭去昏翳,使心中的“理”永远保持通明,这就是朱熹道德教育与修养的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