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身材最为健壮的狼,那两只狼突然变得怯怯的.
与七生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匍匐着身体,呈攻击状。
七生知道,与其说它们害怕,倒不如说它们俩是在等。
经历了刚刚那场恶战,七生身上也多处受伤.
老爹给她的皮袄早已被鲜血浸透,血水滴答滴答的掉在地上.
分不清是人的血,还是狼的血。
“我不想杀你们!”
七生支撑着身体,尽量保持着站姿.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如果她倒下,那两只狼定会立即扑过来将她生吞活剥。
七生累极了,小小的身体有些晃动.
头有些晕,觉得世界正在变得模糊。
她看着地上大片的血迹,眼睛微眯。
身上的伤口太多,疼的她早已失去了知觉。
从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她好像失血过多。
她需要止血。
但牢笼内,两匹饿狼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牢笼外,弓箭手正用箭头对准她的脑袋,以防她再次攻击公主。
七生有些生气,好像她的运气总是这么差。
前世是个无父无母半脸黑斑的怪物。
好不容易穿越而来,结果……
爹爹死了,塔骨生死未卜。
她身陷囹圄,上天对她好像格外残酷吝啬。
就在她思绪游移间,那两匹狼发动了攻击,向七生扑来。
阿爹以前经常说:“七生啊,和猛兽对阵时千万不能分心,动物是最敏锐的,它可以凭直觉看穿你。”
若有可能,她是真的不想杀狼的。
这让她想起塔骨。
想起为了她,跟黑营军、铁骑军奋战的狼群。
可现在,她没有选择。
她猛烈的挥动着匕首,血水喷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人也好,狼也好,都杀红了眼。
七生倒在血泊中,那两只狼也倒地不起,悠悠的看着她。
弥留之际,她看到其中一只狼的眼睛里含着泪光,气息游离的眨着眼睛。
喉中呜咽着,似是在哭。
这一生,她也好,它们也好,真的背透了。
为了生,而死。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和那两只狼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都是贵族一时兴起时消遣的玩具。
没有尊严,没有人格,被随意践踏,甚至杀戮……
这真TM不是人待的地方,每一天都活的如此艰难。
贫瘠、落后、血腥、残暴……杀与被杀!
这是离开迷障林后,七生对这个世界最直观的烙印,犹如人间地狱。
她真的很累,她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好像无论怎样都挣脱不了这该死的命运。
恍恍惚惚中她仿若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些在塔骨背上肆意玩闹的日子。
迷障林的树屋下,阿爹烤着鲜美诱人的野味,对远处的她喊道:“七生,吃饭啦~”
她骑在塔骨身上穿梭在春天的迷障林。
野花遍地,清风徐徐。
她幸福的笑着。
七生渐渐失去知觉,灵魂在现实和幻境中来回飘荡。
耳边充满了各种声响,荡着回音。
好像有人打开了铁笼。
“公主,这狼孩还有气息,要如何处置?”
“他伤的那么重,就算活下来也废了,把他和那几只狼一起扔到乱葬岗吧!”
“是,公主。”
*****
独娘是公主府里最低等的下人,是个独角。
公主府里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她在做,包括运送人黄(人的屎尿)和……死人。
公主弑杀成性,每个月死个把人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白霜城是北摩国的王都,为预防瘟疫,凡是贫民尸体,必须三日之内运出城外。
关于安葬,北摩国有几种等级,塔葬、火葬、天葬、土葬、水葬等,等级森严,界线分明。
而对于这种没有家人,雇不起祭司超度的贫民,一般会直接丢到城外北山的乱葬岗。
那里秃鹫、苍鹰、豺狼众多,由他们分解消化,回归生物循环之中,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独娘有些费力的拉着两轮车。
车上是三匹狼和一个幼童的尸体。
那孩子也不知犯了什么错竟被活活咬死,浑身是血,血肉模糊,看不出样子。
到达城外北山时,已近日落。
天边的火烧云燃的通红。
已是初春,积雪融化,树下的冰缝里钻出几点新绿。
道路泥泞,坑坑洼洼,着实不太好走。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浸透她用破布遮盖的面罩。
终于,她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个巨坑。
四周荒芜,白骨堆积,散发着恶臭。
有几只秃鹫在啃食尸体,乌鸦站在枯树上嘎嘎叫着。
独娘经常来,这里的乌鸦、秃鹫都认得她,挥动着翅膀,兴奋的等待着她将新鲜的食物扔到巨坑。
独娘双手合十,嘴中念着经文,像某种超度仪式。
礼毕后,她奋力将那几只狼扔了下去。
成群的秃鹫瞬间围了过来,抢食撕咬。
该轮到那个孩子了……
独娘有些犹豫。
在公主府的这些年她见得最多的便是死尸,早已成了麻木无情的运尸人。
只是面对孩子,她心里却始终有着不忍。
看着那小小的尸体,她轻轻叹了一声。
突然,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预示着漫长冬季终于过去,春天即将来临。
冰冷的雨打在七生身上,冲刷着她血迹斑斑的身体。
刺骨的寒冷将她从无止尽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她像溺水的人突然遇到空气一般,从鼻腔里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空气,努力睁开红肿如核桃的眼睛……
她眼前是一个衣着褴褛浑身湿透,用破布蒙着面的女人。
她正用讶异的神情看着她,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下意识的倒退了好几步。
好冷!真的好冷!
七生浑身颤抖,这种颤抖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呜呜呜~泪水狂奔。
活着!她活着!
此刻的七生心境极为复杂。
一边觉得生无可恋,一边又对生充满最原始的本能。
她虽活了两世,却从未完整的走过一生。
她不甘心!
“救我~救我~”
她声音嘶哑的叫着,泪水和雨水搅在一起。
独娘这才回过神,将七生的头发拨开,用袖口擦拭七生满是血水的脸。
那是一双渴望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