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不让他做善事,只不过是让他量力而行有什么错,林期只觉有苦说不出,只能向姐姐大肆倒苦水了。
林盼觉得方寄柳真是一个极品,极品这个词最近常出现在她脑海,她发现这词用来描述方寄柳特别贴切。你做善事是好事,就像人家大娘说的,有佛心,那是极难得,好事啊,是好啊。那有本事你靠自己的能力做好事啊,别搭上别人啊。这搭上别人也就算了,那你把荣誉,也就是人家的夸奖也分点给别人啊,别明明自己出的力并不大,好处却都自己占着。
方寄柳他要是和别人说那二百两是他妻子林期捐赠的,她林盼就认了这个妹夫。不是说她心眼小,夫妻之间哪要分得这么清楚。方寄柳这么个大男人成婚三年来没有给过钱添家用,钱都瞒着妻子往外捐赠,这钱财难道不是夫妻间共同财产么,至少要商量商量吧,就像林期嫁过去都是用自己的嫁妆给添置两人共用的东西。诶,这夫妻间共同财产又是什么东西,她脑子里总是出现这些个奇怪想法。
也不说这个,就只说一件事情,林盼特别替妹妹心寒。就是这回的捐赠二百两,外面现在传方寄柳的都是好名声,而她妹妹林期却是坏名声,说什么娶的不是贤妻。林盼只想问,方寄柳你敢站出来说,你那二百两是妻子嫁妆钱,根本没你一分事,你就是动动嘴皮子,最后出来收个好名声?
就这样,他还觉得林期是和他两路人,心地不善良,他哪来的狗屁不通想法。
林盼提笔回了一封信给林期,觉得她该让方寄柳意识到,他有养家这个义务,还有一些支持妹妹的话。写完让小雪给送过去了,林盼长叹一口气,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靠方寄柳相通了,或者是对方无法想通,林期想通了,和离回家算了,方寄柳真不算个良配啊。
……
日子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见小雨和小雪在商量着剪什么窗花,林盼才意识到,又是一年了,她也在这个家待了二十四年了。去年年底她病了一场,这从来没生过病的人,一病,就好像要把之前的份都补回来似的,她硬是从去年年底病到今年年底,也就这两天,她觉得身上稍微轻松了些,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林期那,她也没打听过了,那丫头也真是,也不给她写个信,捎个口信也好啊,有点想她了。
“小雨,小雪,你俩陪我去看看二小姐吧。”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今天天气不错,挺适合外出的。
“小姐,您这两天才好,这在歇歇再去吧,二小姐不差你急这一会儿看她。”小雨有点担心自家小姐的身子。
“不要,她不急,我急,佛言,‘心念即往’,我可不要留下什么遗憾的,再说我是坐马车去的,又不是走着去,就现在,小雪你去大厨房挑点好东西,小雨你给我将那匹桃红的布取来,我们马上去。”林盼兴致上来了,那真还没有人能拦住她。
坐马车,三人很快就到了方宅。
“这院子里这么多落叶堆积着。”林期这人勤快着呢,之前她们来,这院子里根本没啥落叶,哪像现在,一堆一堆的,看着像是半个月没打扫似的。
“小期?小期!?”林盼走向那间正房,方宅就三间屋子,一间正房是卧房,一间厨房加客厅,外一间杂货间。
久久没有回应,林盼伸手推开了正房,这才见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没一点反应的林期。
“小期?!”林盼上前摸了摸林期的额头,好烫!
“姐,姐姐?”林期迷迷糊糊道。
“小雪快去请个大夫来!”
“哎!”小雪利索地就跑了,小雨见桌上水壶里连水都没有,也道,“小姐,我去烧壶热水来。”
“你去吧。”
屋子里一股闷闷的气,还冷得厉害,这大冬天的,屋子连个碳盆都没有。林盼将边上的窗,稍微开了开,然后将自己的手炉塞到林期被子里。这一塞,才发现,林期的被窝根本没多少热度,这被子摸上去都潮潮的。这又立马喊过小雨放着那水她来烧,先去买两床被子并一些碳来。
待大夫开了方子,由小雪给林期煎服了下去,林盼的面色已犹如寒冰了。
方寄柳他在干什么?!!大夫说林期这是操劳过度,怀着胎儿,她身子骨虚的厉害,又被风寒侵袭,还说,看着有些饿过头了!?操劳过度,她不说方寄柳,林期是要强的性子,这操劳过度倒是真可能的,这饿过头是怎么回事,林期怀着孩子,发着高烧,冷冰冰地躺在床上,方寄柳难道就不能给请个大夫,做顿饭,或者外边买些热食给她嘛。方寄柳本身就是一个人过来的,林盼不相信他不会做饭,小雨已经说了,厨房看着像有一段日子没有打扫过了,里面干净得很,所以,方寄柳他是想要干嘛,不管妻儿,是要生生拖死林期?
那大夫的确有点能耐,林期喝了药,那烧很快就退了下去,现在还喝了几口小雪熬得白粥。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林盼见妹妹已经清醒了,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一口浊气也从心底上升,“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
“呵……呵呵,呵呵呵……”林期笑得哀婉,“姐姐,我又怀了他的孩子……”
“你……”林盼刚要说话,便听得外面传来了方寄柳的声音。
“娘子,娘子!”
林盼闪身入了屏风后,她倒是想当面立刻好好问问方寄柳的,但是林期不让,在妹妹哀求的眼神下,她只能先退后一步了,反正总要找到机会的。
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
“你在找什么?”林期开了口。躲在屏风后的林盼也想问,进门来竟然不是先问生病在床的妻子如何,而是先翻箱倒柜?
“就是娘子你嫁过来时,带的那匹红布啊,我答应送给刘姑娘的。她要参加咱们镇的绣娘大赛,可是没有像样的衣服,她的针线可是一等一的好啊,只是家境贫寒,现在参加了这大赛,她夺冠就能拿到一笔银子给她娘治病呢。”
“那是我的嫁妆。”
林盼都能听出林期语气中的愤怒,方寄柳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我知道啊,我本来也不想动的,哎,谁让娘子咱们现在也拿不出银子了,只能拿这现成的。”林期之前的铺子最后也被抵押拿了银子的,所以,他知道林期是真的拿不出钱了。
“那刘姑娘关我什么事,她娘缺银子治病又关你什么事?”一句话,她说的很慢,语气也不尖锐,有点漠然,有点冷静。
“我这是做善事啊,你不是不反对我的嘛,我就知道你嘴上说着支持,心里却是反对的,”方寄柳嘟囔着,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桌子上那匹林盼带来的桃红色布料,“诶,这不是有一匹么,你不是没钱了么,怎么,哪来的这么好的料子。”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那是我姐给我的。”
林期只觉喉咙火辣辣的疼,不过,比不上心里的疼。她的嫁妆已经被他做善事,做光了,第一个孩子没了,铺子没了,银子没了,现在就连几匹布,都要没了么。
“你姐给你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么,我这做善事,也是为了我们将来有个好去处,不是有言生前做好事,佛祖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的,而且刘姑娘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她……”
“方寄柳!”林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是人说的话吗?!
“大,大姐……”方寄柳没想到房间里还出现了妻姐,脸刹那间就红了,不过很快就缓了回来,“您怎么在这里,来来喝杯茶吧。”
妻姐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无颜么,比自家娘子还好看很多倍,自家娘子哪算什么美人,这妻姐才算是美人啊……
“你给我出来。”林盼不想在妹妹面前骂她的丈夫。
方寄柳理了理衣领,倒真的跟林盼到了院子。
“你知不知道林期怀孕了?!”
“你知不知道林期生病了?!”
“你知不知道大夫说林期操劳过度,身子骨极弱,现在甚至是饿了好几餐?!”
“你在哪里,我问这些个时候,你在哪里?!”
说道后来,林盼几乎是喊了出来,然后因为短了气,立刻大声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添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我,我不知道,我这两天都是在外边做善事,没回过家。”说到做善事,方寄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这个妻姐也是远近皆知一心钻研佛理的,应当能理解他的行为的,说不定还能一起讨论讨论,再说他出去是真做善事,又不是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最后越想越得意,那刘姑娘都叫他大善人的,真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
“一心一意做善事。”他扬着那油油的脑袋,还留意到自己衣襟翘了起来,哎,这衣服有点年头了,穿出去有点不够面子,这回送布匹去刘姑娘那里前,先让林期给自己做一身衣服吧,他记得林期有一块上好的藏青色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