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胖子一直没说家里是干什么的,但吴邪估摸着跟古物明器之类的脱不了关系,这家伙,一看见有点年头的就移不开眼,这会儿也兴冲冲地先下去了,吴邪把刚刚从洞里掏出来的小雕塑收进了包里,跟着往下爬。
刚刚在上边看得不甚清晰,凹陷的下部其实并不是平整的,胖子先一步下去,踩的不够稳当踉跄了几步,等几个人都下来了才发觉脚下踩的都是些黑灰色粉末,伴着些零碎的骨骼,脚踩过甚至会带起呛人口鼻的尘土。
“天真,你觉得这像不像咱军训那会儿去过的那个—”
“火葬场。”吴邪一字一顿地说道。
当年他们军训去了一个山区的部队里,也就是在那儿吴邪遇到过一个面部烧毁容的妇人。不过在那之前胖子这损友不知道从哪得知山里头有个好玩的地方,于是趁着一天下午下着雨室外训练取消的当口,俩人偷摸翻出了部队大院,冒着雨走山路,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伴着痛哭声一行人白衣缟素地走了过去。部队里无聊得很,俩人又都没见过农村的丧事,就跟在队伍后头凑个热闹。结果东拐西拐到了个火葬场,穿着丧服的亲属都陆续走了进去,胖子和吴邪进不去,幸而那地方并不大,俩人绕到了背后准备翻过矮墙去看看,就在吴邪和胖子爬到墙上时因为下雨面前的房子塌了一角,透过那个洞刚好能看见屋子里边的情况。原来背后这块儿正是火葬场的焚烧炉,吴邪他们正好看见一个干瘦老头把炉子打开,那炉子里还残留有一些骨灰渣子,另外两个中年人把尸体往台子上放,一阵风刮过刚好掀开了尸体身上盖的白布,那个去世的人大概是患了什么病症,身体浮肿,面容扭曲,眼睛圆睁,死前肯定经受了极大的痛苦。吴邪和胖子都吓了一大跳,二话没说直接跳下围墙撒丫子开跑,直到跑回宿舍才敢大喘气,那会儿天都擦黑了,除了同宿舍的并没他人知道,得以免去了一顿处罚。自那以后吴邪对尸体就产生了比较大的阴影,也不太敢看恐怖片什么的,不过时间一久也就不太记得了,要不是胖子提他根本就想不起来,现在再看,脚下踩着的可不就是那焚尸炉里烧剩下的东西。
这地方竟然不是墓穴而是个焚尸之地?这也太扯了。吴邪打着手电蹲在地上,仔细闻的话的确能嗅到一点点的尸臭味,胖子四处转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明器,阿宁对青铜树的兴趣极大,从爬下来就一直在研究,小哥对这些东西都不关心,一门心思地守着吴邪,一步也不离开。没多久阿宁突然惊叹了声,引得其余几个人都围了过去。
“这有个暗格。”阿宁说道。
“里边肯定藏着好东西。”胖子来了精神。
“别大意,说不定会触发什么机关。”吴邪提醒道。
正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空旷,众人以为是又一波暗器,心里不禁暗暗紧张了几分,尤其是吴邪,担心三叔会出个什么意外,情急之下想冲出去看看,不过张起灵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慰他没发出信号应该没什么问题。金属碰撞之声很快淡去,待众人神经都紧绷到顶点时,潘子扶着三叔回来了,吴邪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三叔怎么了?”
“没事,一点小伤。”吴三省不以为意。
“本来已经破了那机关的,没想到竟然还连着暗箭,三爷没躲急,肋骨伤到了。”潘子扶着吴三省坐到了地上,看样子确实伤的不轻。
“找东西把肋骨固定一下,戳到肺部就麻烦了。”
阿宁说罢吴邪就赶紧翻背包,触手摸到一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正是那鬼里鬼气的青铜树杈,曾经做过的那场梦翻涌着扑进脑海,那间冰冷的墓室里,一个默默坐在墙角的人,手里抱着那截东西,眼神里带着点笑意,似乎在回忆似乎在想象,总之默默地等着生命一点点消失,等着他的心上人一步步走来。
“吴邪?”张起灵觉出了不对劲,拿过吴邪的背包喊醒了他。
“啊,没事。”吴邪摇了摇头驱走了那些不好的印象,找出绷带和一些简易药物。
“这东西是来自这儿吧。”跟着张起灵早学会了包扎的方法,吴邪变边包边问道。
“嗯,一切都要结束了,从你爷爷开始,纠缠到你,终于要结束了。”吴三省抬头看了看这棵透着妖异的青铜树,语气带着一丝轻松。
“行了,先别感慨了,快把这东西弄开看看有什么吧。”胖子一直惦记着那暗格,这会儿早就心痒难耐了。
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阎罗殿也得闯一闯了,阿宁从自己带的项链上抽出根银针,伸进锁孔转动了几下打开了暗格上的锁。打开后之间里边放着个玉匣,玉匣上丝丝缕缕的红色纹路仿佛沁了血一样,正中有一个青铜凤凰,轻轻转动后玉匣自动摊开,四壁上刻着些东西,一颗形似眼球的东西滚了出来,阿宁激动地接过握在手里,浑身颤抖,低声默念着什么。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我老板收到的帛书上记载有一西域小国,国主能操纵地火,国中居民大多会铸造青铜之术,着实繁盛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因战乱和河流的改道,这个国家最终还是成了一片废墟,不过相传那国主之所以能操纵地火是因为拥有一颗凤凰眼,得此物者不仅可以死后重生,还可以拥有常人不可企及的神力。”
“太扯了吧,咱可都是接受过科学文化教育的人,那凤凰不过就是古人编造出来的,哪还有什么凤凰眼。”胖子听罢并不相信。
“肯定有虚构的部分,我们只捡可信的听听便罢了。”吴邪说道,他对这种明显夸张了许多的记载也并不相信,转而去看玉匣四壁上的雕刻。
那玉匣上刻着的跟之前墙壁上的壁画形式异曲同工,只是记述的内容不同,并且多了些文字。第一幅是大祭司站在圆台上,仰面朝天,手持法器,身后跪着很多人。第二幅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圆形坑陷,大祭司将一些圆形之物扔了下去。第三幅较为复杂,一边是一些挂着脚链的囚奴被赶入地下,但囚奴脸上双目缺失,显得有些古怪,另一边明显是女性的人被逐个杀死,令众人惊讶的是,那些被杀死的女人腹部突出,身形笨拙,应该都是孕妇,但随后个个都被剜去了肚中的孩子,剧痛而亡,手段残忍无比,触目惊心。最后一幅上刻画着漫天大火,一个体形壮硕的男子乘着凤凰自大火中腾空飞起,俨然一副飞入天宫的仙人模样。每一副上都有一些文字,吴邪他们自然无从得知是什么意思,不过吴三省浸淫其中多年,读懂一部分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吴邪二叔在这儿,更是能全篇理解了。吴三省一点一点辨认上边的文字,断断续续地把内容告诉了大家。原来这国家的国主自持拥有所谓的“凤凰眼”,坚信人死后可依托其重生,加上拥有纵火之术,国力强盛,一时间俘虏了不少别国的民众。但其中有一部分晦涩难懂,吴三省看的云里雾里,大约是国主在某个夜里突然接收到了天启,得知自己死后会从一棵梧桐树上飞入天宫,便命令国内所有居民和战争俘虏夜以继日地铸造这青铜树,妄图死后如同凤凰涅槃般重生。玉匣底部记载了另一种文字,吴三省并不识得此种,正犯愁时阿宁把那个眼球一样的东西收了起来,说让她看看,裘德考让她学了不少东西,虽谈不上多么系统的学习,但总归是入了门。阿宁仔细回忆着曾经看过的文献资料和各类帛书,终于想起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西域文字,存在时间极短,留下的痕迹也不多,阿宁只能看懂很少一部分,不过配合着之前吴三省辨认的一部分,能猜出个大致意思。其实这国主所谓的纵火之术,来自于从地底挖出的一些特殊物质,燃烧力极强,而且在铸造青铜树期间发生了一件诡秘之事,国主突然发现以鲜血滋养青铜树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于是大肆屠杀了不少俘虏甚至一些本国民众,同时他认为即将出世的婴孩代表重生,因此残杀了许多孕妇为自己的来世铺路。
“太他娘的变态了吧。”听完胖子气愤不已。
“古代就是这样,只为了帝王们的一个痴心妄想,数万人血溅几尺,死后连个全尸都不剩。”
“三爷,不太对劲,有声音。”潘子对环境的感知度很高,经常能比别人更早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众人都屏住呼吸,凝神静气了几秒钟,果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密密麻麻的咔嚓咔嚓声,像极了某些昆虫羽翅摩擦的声音。也就一会儿时间,那声音骤然大了许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是尸虫。”张起灵脸色突变,一发力把吴邪推到了青铜树上,同时让其他人也赶紧往上爬。
除了吴三省其他人都不知道也来不及思考尸虫是什么玩意儿,全都撒丫子往树上爬,耳朵里都是那咔嚓咔嚓的声音,紧紧跟在身后啃食着众人的脑神经。吴邪肩上的伤还很重,一阵儿玩命攀爬后伤口又一次裂开,血很快浸透了衣物,于是一下子没抓稳脱力坠了下去,张起灵原本跟在吴邪身后,但一阵混乱中加上灯光昏暗,吴邪往另一侧偏了不少,张起灵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接住他,心一震正要随着跳下去时胖子突然哎呦了一声,原来吴邪下边不远的距离正是胖子的位置,吴邪也是命大,被胖子缓冲了下,抱紧了树干,不过二人都往下滑落了不少,眼瞅着就要被尸虫追上,登时骇得面色苍白。
“永别了,我的爱人。”
“滚你丫的。”胖子还有心情苦中作乐,吴邪气得骂人,他一向不信命,催着胖子快往上爬,但尸虫来势凶猛,已经到脚下了。
“哎呦,妈呀,你胖爷这神膘也是你们咬得的?”胖子潜力爆发,一下窜高了几米。
“用火油,快。”阿宁在上边高喊。
吴邪赶紧翻背上的背包,但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背,背包刚刚被张起灵那走了,欲哭无泪之时,张起灵已经踩着树杈身手矫捷地过来了,一瓶火油浇下去,噼里啪啦地烧死了一大群尸虫,暂时挡住了一波攻势。
“帅啊,小哥。”胖子不走心地夸赞了一句,急急忙忙往上爬,火烧屁股的滋味可不好受。
“快走。”张起灵紧紧抓着吴邪的胳膊,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