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很振奋:“那可太有用了!你来看!”说着就跟刚买了套小复式带未来老婆看新房一般幸福的引着骚男往书上看:“我先跟你说个简单的吧,你看,我手里这本《翰林诗钞》是承天十七年本,而桌上这本《翰林诗钞》是承天六年本。同样是一部书,只是时间不同,但对于李行卒年记载却不一样,一个说李行卒于承天十二年年,一个说李行卒于承天四年,这说明什么?”
萧祈问的很大气,骚男却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是不是直接带她去见卓雅珊会比较好……
骚男抱着一副捧捧场的心态问道:“说明……有一版本……错了?”
“正确!”萧祈的一声惊呼,死骚男差点从下的从凳子上滚下去。那表情让死骚男联想到申奥成功那天。
至于吗……两个版本不一样,证明一个错了,很那想到吗?猪都懂好不好!
于是忍不住问:“这……又能说明什么,研究这个……干嘛?证明一个错了又能怎样?以‘不尊重历史罪’控告出版商?然后索要经济赔偿?”死骚男一脸吃苍蝇状的问。
“那当然不是,发现问题并不是我们整理古籍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根据这些小细节的不同发现一些真相,有时甚至可以纠正史书的错误啊!”
死骚男故作惊奇:“这么厉害?”暗中吐槽:还真相,你以为你工藤新一啊!
“当然,我们还说这个例子。史书记载:承天十年,吏部员外郎李公上书景帝:‘施政于民,以察民情为本,以利民安民为本。然朝阳渠耗工十万不等,耗银六百万两不足。当下国库亏空,万民休养生息。朝阳渠乃难民责民之陋项,断不可施。天佑我朝,万望君鉴。’所以景帝听了李行的建议没有修朝阳渠。”
“那后来呢?”
萧祈一叹:“后来锦州一带涝灾,淹死饿死的灾民足有百万之多。”
“那这李行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可他的本意也是好的,谁也没想到老天爷要下大雨不是?”
萧祈突然眼睛一亮:“可是你看,史书记载李行上书景帝是在承天十年。承天六年版的《翰林诗钞》说李行在承天四年就已卒,又怎会在承天十年给景帝上书呢?”
死骚男忽然也来了兴致,不禁大呼:“对啊!必有一版是记错了的!如果李行是承天四年就死了,那承天十年他就不可能给景帝上书!那没建朝阳渠也就不怪李行,他就不用当历史罪人了?!”
死骚男一瞬间乐的跟得了鸡爪风似的双手乱抓,跟他是李行的老娘要给自己儿子洗刷冤屈一般。
“可是,也不对啊。”死骚男眉头一皱。
“怎么了?”
“一个版本说建朝阳渠之前他早死了,可一个版本说他那年还没死啊。我怎么知道两个说法哪个对哪个错啊?万一后死那个才是事实,那个李什么行的,不还是说不清?”
萧祈暗想这骚男看上去好像除了发骚毫无一技之长,看上去傻愣愣的,倒是粗中有细。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的人并不多。
难不成是装蒜?
于是又立刻挑起眉眼:“你脑子倒是转得快!所以才说我们这个工作是很磨人性子的。当两个版本出现了异议,只能再从其它的文献中找答案。”
“哦,就是说,如果再有别的书说李行死得早,那他就真的可能是被冤枉的。如果别的书也说他死于建朝阳渠之后,那他只能怪他祖上不积德了是不?”
萧祈不禁摇头,怎么什么话到他嘴里都这么……这么带着一股子骚气呢。“大体上是这个意思吧。”
死骚男瞬间觉得她男人的事业贼拉有前途:“哦,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儿!那你快找啊,看还有谁背了黑锅的!”
萧祈不禁笑道:“也不是都是这些问题,我们发现的这些蛛丝马迹,还能帮助我们了解一些州县设计,前朝制度,古时社会风气,和他国的交流管道,商业往来方式等等……”
“我知道我知道,总之就是有用的好东西。你快找啊!”
原来骚男的智商根本没听懂,“哪能那么快,有时候几年也不一定找出问题来的。而且方式也不止找问题这一种,比如我们通过不同朝代对上古史料的记载和文人流传下来的作品同样可以达到还原历史现实的目的。”
“这么神奇?”死骚男瞳孔放大,“真讨厌这里不能打国际长途,不然赶紧联系青田冈昌,或者直接打给毛利小五郎,还出去查个屁啊案子啊,搜搜古书就行了吗!”不过转念一想:“算了,弹丸之地,也就卫生巾那么大,有个屁啊古籍。切。”
萧祈一脸迷茫:“毛……毛栗子?”
死骚男懒得解释:“没什么,没什么。你别打岔,再给我说说你以前收破烂儿收出的成果吗。”
萧祈瞬间嘴歪眼斜:“收破烂儿?”
“古籍整理,古籍整理。呵呵……”死骚男看萧祈半天不说话照人家肩膀猛挥一拳:“赶紧说嘛!”
“哦,以前也发现过一些的。比如泰和朝末年有个诗人叫穆仁客,他的《西行曲三首》中有一句是:‘官家奇珍行不停,百姓粗粟六金绝。’我们就能知道在泰和末年,一石粗粟米竟然已经卖到六金以上了。这些数据我们在史书中是很难见到的,即便有记载也不可能这般真实,详细。这对我们了解前朝史实是大有帮助的。”
“恩恩恩,你再说,再说。”,死骚男并没发觉,此刻他的催促已不再是故意打岔掩盖自己的失言,而是真的对这“收破烂儿”工作很感兴趣。或许更感兴趣的,是这位不知是真是假的,高先生的弟子。
“你说嘛,快说快说,我想听。”
萧祈一笑:“再给你说个简单的吧,《听雨斋诗话》是文德朝宰相欧阳永谦的一本读诗随笔。”
“打住”,死骚男插嘴,“这个欧阳什么玩意儿的死多少年了?”
萧祈不甚明了为啥这个骚男对这个很关注,但也耐心解释道:“近九百年了。”
“好好,你继续说。”我就不告诉你我觉得他死的越早,把他的事儿刨出来晾越有成就感!
“这本诗话影响很大,但如果真是欧阳永谦所作,将近九百年的时间,为何我翻遍历朝诗话类书籍都见不到对此书只言片语的记载呢?最早提到此书的却是在前朝的《历代诗话丛编》中。”
死骚男用它一般只负责快乐从来不负责思考人生的大脑思索了很久,得出了一个人畜皆知的答案:自己的大脑的确不适合思考。
“呃……这说明啥?”
“这说明,这本书是伪书。就是说根本不是欧阳永谦所作,此书就是前朝人所写,只是假借了欧阳永谦的名字。”
“这么确定?”死骚男坚定的认为他的强大智商都想不到的东西专心收破烂儿的萧祈也是不可能想到的。
“你想啊,此书无甚影响也就算了,如此影响巨大的一部书,流传了九百年,怎么可能在前八百年的书籍中对它没有任何记载,只在近百年的前朝书籍中提到。”
死骚男貌似懂了点儿:“恩,像是有点儿道理。可前朝人脑袋进屎啦?自己辛辛苦苦写的书,说是一个九百年前的老死鬼写的?图个甚啊?”
“图钱啊!”萧祈略有为知识分子道德沦丧到这般田地表示痛心疾首的愤慨与无奈,“署他自己的名字自然没有假借欧阳永谦之名收益更好。”
死骚男又是抡圆了胳膊给了某君一拳:“懂!就好像我要写书,谁知道我是哪庙的和尚啊!谁钱多买我的书啊!可如果我写本书,上面署名:莫言!那胖子刚得了诺贝尔,肯定贼拉拉的赚啊!是吧?”说完很得意的用肩膀撞了一下某君的肩膀,直接把人顶个趔趄。
萧祈倒是笑了:“对,就是这个意思。”虽然这个例子身份扯淡。
“这个有意思,我喜欢我喜欢,你再说你再说。”
萧祈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这么想听?恩?”说完照死骚男的鼻尖轻轻地捏了一下。
死骚男瞬间跟一泡尿憋了一钟头一般的浑身一抖。
靠!过电了?!
萧祈也瞬间缩回了手。见死骚男的大红脸自己也囧的不知眼睛该往哪儿看。
这不就是死骚男一直翘首企盼的两人不经意间的亲近?然后一起红脸,一起娇羞?
可……甜蜜没发觉,这如坐针毡的感觉倒是真……折磨人。
果然,萧祈娇羞的下巴跟脱臼了似的合不上,但就是一个字儿蹦不出来。
死骚男告诉自己一定要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且不是靠讲一个关于“要把大象装冰箱总共分几步”或者“动物园召开全体动物联欢大会哪个动物没有来”的蛋疼智力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