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客栈。
无风,安静,只有淡淡却锋利的杀气。
汤若风笑道:“不知姑娘芳名?”
红衣人摆弄着衣角,低声道:“你这么问,岂不唐突了?”
汤若风说道:“我不并懂得怜香惜玉,更何况是姑娘这种温香软玉?”
红衣人含羞道:“你为何一定要问,难道你对我……”
汤若风没有等他说完,因为他怕自己吐出来。
汤若风冷冷地说道:“我剑下从不杀无名之徒。”
红衣人掩面嗤嗤笑道:“你哪里有剑?”
汤若风淡淡地说道:“我没有,因为我就是剑。”
红衣人笑不出来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可怕。
论一个人的剑法造诣,并不看年纪,而看剑气。
此刻汤若风人未动,剑气,凌厉的剑气已经到了红衣人身前。
汤若风说道:“你们杀人是为了什么?”
红衣人说道:“为了送给他一直鞋子,每一只都是我们亲手绣的。”
汤若风微笑道:“你们?”
红衣人说道:“是的。”
汤若风说道:“你们有多少人?”
红衣人低声道:“大概一百人。”
汤若风不禁心下一惊,不过他脸色没有变。他懂得隐藏自己的情感。
高手过招不同于流氓地痞,正是因为他们有气势。而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气势更为重要,甚至在剑法之上。
汤若风说道:“他们都像你这么厉害?”
红衣人说道:“我是最差的,不过。”
汤若风说道:“不过什么?”
红衣人说道:“不过,杀你已经足够了。”
红衣人的手始终在摆弄衣服,没有人回去注意他的衣服,所以这成了他的杀手锏。
几百根绣花针一瞬间从他的手中发出,快到看不清,快到如同几百点寒星,快到汤若风也不禁吃惊。
即使这么快,可是准度一点也没有偏,每一根都射向汤若风的穴位。
可是汤若风的剑也不慢。
没有剑刃,汤若风只用了一个剑柄。他将真气运到剑柄上,剑气已经可以比上任何一柄宝剑了。
汤若风手中的剑柄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
没有剑刃,没有剑光,没有剑风。
只有凌厉得可以刺破皮肤的剑气。
绣花针刺到激荡出的剑气上,被猛地弹开。
然后红衣人身上便多了几百根绣花针,除了眼睛以外。
聂灭龙笑道:“我从来不踢刺猬的屁股。”
红衣人的脸在抽搐,他不信有人的剑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汤若风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何留着你这双眼睛吗?”
红衣人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动一下,就可以让他痛得到地上打滚。
汤若风说道:“因为我要让你带我去见你们中的其他人。”
红衣人双目瞠大,灰白的眼珠如同死鱼的一般。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很诡异,可是汤若风看得出来,他在害怕。
红衣人嘶吼一声,猛然往汤若风扑去,一把抱住汤若风。这下突变太快,快到聂灭龙还没反应过来,几百点寒星从门帘后射出,径直射向汤若风。
汤若风不禁动容,红衣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手臂很紧,汤若风连动一下都很困难,更何况说要躲过这密雨不透的针网。
聂灭龙七人立在远处,此时身子已经如箭一般射来,可是太慢了。
也许他们不慢,可是针太快。
汤若风没有死。
一个人能在剑法上有他这等造诣,运气总会好些。
汤若风的运气不是好些,是很好。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安放在墙角的大酒缸,会突然飞起,速度之快是任何绣花针都比不上的。
聂灭龙身子还在途中,带起劲风的酒缸已经飞到了汤若风的面前。
绣花针全都射入了酒缸中。
酒缸当然不会自己动,酒缸中自然有一个人。
可现在,里面可能只有一只刺猬。
汤若风叹口气。身上的红衣人已经断气。汤若风轻轻放下他,因为他知道每一个死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不论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汤若风看着酒缸,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一直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汤若风笑了,一个人在酒里泡了三天,手自然是白的。他还知道能泡三天的人,在江湖上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永远不会成为刺猬,他只会让别人成为刺猬。
而聂灭龙在酒缸飞到汤若风身前的那一刻,便突然折向,箭一般破门而出。
可是门外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只绣花鞋安静地躺在地上。
聂灭龙回到客栈,就看见一个脸色苍白,手苍白,脚苍白,前身都惨白的人从酒缸里摇摇晃晃地走出了。
一出酒缸,这人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一瞬间便发出了轰天的鼾声。
聂灭龙还在门口,却已经闻到了这人身上的酒气。
聂灭龙说道:“他醉了?”
汤若风摇头道:“不,他永远不会醉,他只不过累了。”
聂灭龙说道:“为何会累,他岂非一直躺在酒缸里。”
汤若风笑道:“你若连续在酒缸里喝三天酒,你就算不醉死,肚子也得抽筋。”
聂灭龙看着这个浑身苍白的人,叹道:“看这架势,好像是的。”
汤若风微笑道:“他古往今来最喜欢喝酒的人,他一天就可以喝完这么一大缸酒,不过也许他认为这样喝更有意思。”
聂灭龙说道:“这就是会抓鬼的人?”
汤若风笑道:“我刚才岂非已经是个鬼了。”
聂灭龙笑道:“多亏他把你抓回来了。”
聂灭龙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汤若风倒了碗酒,倒完后,酒碗又飞起,飞到了门外。
酒碗飞回来时,酒水已经没有了,只有一块铁牌。
一块印着“天元”两字的铁牌,这是聂灭龙的全部。
汤若风双目湿润,他还能说什么呢?
酒缸里的人还在地上酣睡,他的脸已经有苍白变成了红润。
汤若风笑了笑,走到酒缸前面,往里面看去。
酒缸里整齐地摆着几百根绣花针,摆成一句话。
“扰我睡觉者,滚;无美酒者,滚;无趣无聊者,滚;无礼者,滚;杀我者,死。”
汤若风笑了,这的确是个有趣的人,他打心底欣赏他,更何况这个人还救了自己的命。
于是汤若风安坐下来,捏着铁牌,目不转睛地盯着。
铁牌并不贵重,而且上边还生了锈。
可是这块铁牌浸过血,沾过汗,流过泪。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