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门前有一棵大桐树,夏天里它密密匝匝的树叶子能遮出一片荫凉,在上午还不太热的时候,就会有两三个老年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老头两个老太太,都有70岁左右的年纪)汇集在这里,象开会一样,张家长李家短的破事儿都在这里被派出所掌握。请别把他们当成告密者,他们不是。有一次我请老头喝了两杯酒,老头就激动的道出了秘密。“民不与官斗。”老头说。“联络联络感情有啥不好,我这一联络酒都喝上了,哈哈。”
如果没有县公安局领导检查工作,如果没有临时的紧急堵截任务,如果没有协助外地警方办案,如果没有打击什么什么的专项斗争,我或者汉田中一般都会在这里和这几个老人开会。我们都是未婚青年,没那么多家务事,并且对维护社会治安都有着极大的兴趣,都想着从这几个老人嘴里掏出一个或几个有价值的线索,能破个大案,那样我们就可以提升了。我们都想提升,能当官总不是什么坏事。反正那时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这一天上午,也许是快中午了,反正肚子也有了一点饿了的前兆了。——在乡下我们没有什么准确的时间概念,用饿了或者不饿来判断时间的早晚——我们对知了的议论已经进入了尾声,不过还相当激烈。
“应该把知了全部枪毙,叫得烦不烦人。”老头说。
“作孽呀,那也是生灵呀。”老太太甲说。
“全部枪毙,一个不留。”老头强调说。
“真是作孽。”老太太乙说。
“知了是害虫,你说是不是呀文。”老头说。
文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李文。
这时汉田中的女人来了。确切的说还不是汉田中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
从大桐树的荫凉里望出去,那片开阔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白花花的阳光。就是在这时汉田中的女朋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阳光把她的身材捻得很纤细,很精致,就那么轻轻巧巧的飘了过来,越飘越近,渐渐的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越近我这心跳声越大。如果我有第三只眼(因为双眼牢牢的粘在她的身上了,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就会看到这三个老人也都张着嘴巴,直愣愣的看着这个女孩。但我还是听到了他们的惊叹声。
老太太甲:“啧啧。“
老头:“噫。“
老太太乙:“人家是咋长的,跟画儿一样。“
得劲。我心里就这两个字。并且这两个字在无限放大,占据了我的整个意识,根本没有思维了观察了之类的空间。所以这第一次见面我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胸腰臀腿,只有一张得劲的白脸和纤细轻盈的姿态。注意这些细节是以后的事儿。她走过我身边时还瞟了我一眼,那眼光像水,一股清凉的泉水,泼得我浑身一机灵。这是夏天呀,我正想着一股泉水让我清凉清凉呢!很长时间我都把这眼光看成是脉脉含情。当然这只是心底深处的一闪念,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朋友妻不可欺。
许多年之后,我和她真的脉脉含情的坐在公园的一棵什么树下——那棵树刚好像一张藤椅,把四周遮的严严实实,真是幽会得好去处——时,我问起她这泉水般的一瞥,她说我臭美。“你以为你是谁?是施瓦辛格比尔盖茨?”她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