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药丸只有指甲盖大小,在风雪中却飘荡沉浮,似那寒冬腊梅,在这皑皑白雪苍穹中醒目、惊艳,别有一番特殊的滋味。
馨香楼前存在灰袍外门弟子,将近数千人之多,其中有不少在三日前就筹备了大量元晶的破落掌柜,此刻在吴越的声音传开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一杆十鬼幡的价格,在九幽门已有公道的定价,只是两块下品元晶,吴越此时开出的价格,却是四块元晶,与回血散的价格相差无几,但不同的是,这孕鬼散是以拍卖的形式出现的,那价格自然高低不等,这也让他们紧了紧腰间的乾坤袋。
而那些灰袍弟子们,却大松了一口气,两杆十鬼幡,对他们来说很便宜,只要小心一些,备足养气丹,一日炼制三杆很轻松,这与元晶相比,来路更为广泛,价格来的更为公道些。
但他们有一事感到疑惑,这十鬼幡虽然在九幽门已经普遍,但其用处实在不受人恭维,这么说吧!同阶弟子斗法,若是一方除了十鬼幡外,哪怕还有一件报废了的飞剑,依然可以完虐对方,由此可见十鬼幡的威力已然大将。
相传,万年前,这十鬼幡在九幽门乃至整个十万荒山地位超然,其原因不详,但根据零零总总的记载来看,一件下品十鬼幡的威力,绝对比的上一件中品的上好飞剑,因那时,十万荒山之内,厉鬼咆哮,群魔乱舞。
现在么?人气旺盛,元气稀薄,能制成十鬼幡实属不已,何谈用此物屠戮万灵,求得长生。
虽然疑惑,灰袍弟子们还是议论纷纷,但更多有见识之人,却是保持了沉默,越是珍贵的物品,认识的人就必定越是稀少,但其共同就是昂贵的价格。刘彻既然言道,要冲击内门弟子,那他所需修道物资,必定是天价,而一切物资均要用元晶购买,他敢拿出这孕鬼散,自是不会砸了馨香楼的招牌,且此地来的师兄弟们,生活虽然窘迫,但并不表示他们没有自主性,相反他们为了活下去,这自主性远远超过一般人。
“四杆十鬼幡。”沉默终是被打破,人群内传出一个发颤的声音,在这声音传出的瞬间,立刻所有人的目光投射了过去,说话者,是一个身穿镶金锦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他手中握着的四杆褐色幡旗,或是因他太激动,亦或者是那幡旗在颤抖,带动他音调发出了颤音。
薛福,灵药斋掌柜,一身修为直逼引气四重,灰袍弟子中最有希望,推刘彻下马的存在。
“五杆!”
“六杆!”许是因有人开了价码,渐渐地,一个个声音陆续传开,但细心人却发现,这些开出价码者,均握着手中的十鬼幡而颤抖,且是灰袍居住区颇为富有,手段最为狠辣的师兄。
馨香楼二层窗口,吴越凭栏而立,很是散漫的样子,望着眼前的孕鬼散,目光虽然平静,心中却是狂喜不已。
这是他来葬海坊后,第一次露面,第一次站在这些九幽门弟子头顶,居高临下的俯瞰,也是他最为关键的第一步。
若是能凭此散,让馨香楼声誉鹊起,那他以后的修道路将会平缓很多,因那时他会有大量的元晶。吴家村老辈流传,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在他看来,有钱能使磨推鬼。他就不信,以阔绰的手段,还不能砸出一条直通九幽门的路。
“当前,便要在外人还没察觉孕鬼散的用处之前,收购大量的十鬼幡以备后用,若是此散用处传开,到时定要聪慧者,在十鬼幡上大作文章!”吴越目光在楼下扫视良久,心里有了决断。
“二十五杆!”馨香楼前,一个阴沉声音蓦然传出,说话之人,依然是那薛福,不过此时在那身边,荡起了一层凌厉的元气罩,且其双目扫视周旁之人时,杀机四溢。
这一幕,落在其他灰袍弟子眼中,让他们瞬间紧张了起来,半晌后,带着惧意无人再敢开口,吴越目光平静的望了薛福一眼,尔后轻笑道:“二十五杆,此散归于阁下!”
“多谢!”薛福也不矫情,将那二十五杆十鬼幡抛给吴越,同时大袖一甩,把孕鬼散纳入袖中,手中掐决,一朵青云拔地而起,一闪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各位道友,这孕鬼散炼制颇为不易,每日仅售一颗至三颗不等,若是有心悦之人,明日馨香楼内恭候!”吴越依然冰冷开口,这声音落入此地灰袍弟子耳中,立刻有种身临万载不化玄冰中的错觉,被贪婪充斥的脑海,瞬间清醒,身子哆嗦了一下,相继急匆匆秉着大雪,奔入原始老林区。
随着众人的离去,吴越伸了个懒腰,尔后眯着眼,望着因大雪飘飞,前方人烟稀少的店铺,沉吟少许,将目光投向了依然处在震惊中的陈二,缓缓开口道:“馨香楼一切生意,以前均由你打理,所得多少元晶我也不知,但今日后,便都拿出来,一部分用作馨香楼平常的周转,另一部分你取出两成,交给丹脉大长老,尔后购买一百枚上品养气丹,如有剩余归你就好!”
言罢,吴越也不解释为何,将窗户关上,盘膝坐于床褥上,平缓思绪,闭目吐纳了起来。
陈二久久不得平静,今日的一切让他震惊,让他疑惑,同时心中仅存的那么一丝猜疑,荡然无存。无论现在的公子是否是刘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他陈二可以挺起腰板做人,他陈二再也不用憋屈在小小的馨香楼中,他陈二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修道,他陈二也有了晋升紫袍的希望。
而这一切归功于现在的公子。
陈二深深舒了口气,他仰望着阴暗的虚空,任由洁白的雪花将其身上考究的锦袍打湿,傻呵呵笑了许久,向着馨香楼的二层庄重的行了一礼,紧了紧腰间的乾坤袋,向广场方向,小跑了过去。
馨香楼二层,吴越闭着的眼蓦然睁开,陈二的一切动作全部在他神识下清晰可见。这让他颇为得意,人性本善,人性本恶,人形本贪,人性受不得别人一丝恩惠。
陈二是馨香楼内的掌柜,是他的开路者,同时也是一桶炸药,随时都可被引燃,若不将其心牢牢捆在他的身边,以后他的身份将有暴露的危险,这危险可大可小,但都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因他还没完全的方法,融入葬海坊,进入九幽门。
“可惜引气三重没有突破之法,唯一炼制破厄丹毒蟒的胆,也丢在了生命峡内,现在只能用百枚养气丹瞬间爆出的元气洪流,强行突破此瓶颈,都那时分身可止引气八重巅……”吴越喃喃自语许久,眼中亮光闪烁,沉吟少许,拿出一杆十鬼幡,开始炼制孕鬼散。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天野放晴,门外积雪未散,吴越望着眼前孤零零的一颗孕鬼散,苦笑的摇了摇头。
端坐半响,听着窗外的喧闹声,他立刻精神抖擞的打开窗,望着落下跃跃欲试满怀期待的灰袍弟子们,也不多言,直接抛出了孕鬼散。
“今日一枚,价格不变!”
“五杆!”
“十杆!”
“二十杆……”
立时叫价声不断,今日的外门弟子们异常的疯狂,也不顾及其他人喷火的双目,嘶声喊价,将价码抬到三十八杆后,又被那薛福买走。
人群稍有怨言,都道吴越比陈二心更黑,但却没人敢贸然出手,只能悻悻离去,奔入原始老林中。
一连半月,馨香楼清晨只是都是人满为患,到得今日孕鬼散的价格,已然飙升至瞠目结舌的八十杆,但蜂蛹争抢的势头,没有因此缓和,而是向愈演愈烈的趋势发展。吴越也是异常欣慰,因他现在可用一杆幡制出四到五枚孕鬼散,但对外却一直保持在一两枚之间,所剩被他留作他用。
馨香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唯一让吴越心里不安的,便是外出的陈二,一直没有现身。
今夜寒风凛冽,暴风雪席卷八方,如刀锋般砸落,震得地面嗡嗡作响,在这暴风雪呼啸之时,葬海坊的石拱门外,从远处的原始老林中渐渐走来了一个人,此人身穿隐有三色的绚丽衣袍,手中拖着一个奄奄一息,骨瘦如柴,面目苍白,口中咳血的少年。
走在风雪里,他缓步而行,一股灼热的元气波动,竟让那些风雪都不敢接近,在其身体外倒卷后退,尔后化成冒气的水雾,被少年口中咳出的血染红,向四周弥漫,远远望去,那人好似从血海里一步步爬出。
“刘彻……”此人声音寒冷,在石拱门前,森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