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东西,程双就该回家去了,陆韫克制了一下自己想要把人送回家的心情,给她雇了一辆马车。
鱼才刚刚开始咬钩,这会儿可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很容易吓跑的。
程双前脚刚走,林公子后脚就从巷子里跳出来,准备吓陆韫一跳。
陆韫却一脸风轻云淡地抖抖衣襟,好整以暇地问:“终于看过瘾舍得出来了?”
林公子闻言撇撇嘴:“表哥,你总是这么没劲。”
陆韫给了他一个爆栗问:“这个有劲么?”
“疼!”林公子捂着脑门,却也不敢还手,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是好奇,那小丫头不就会拌几个小菜么,能让你这么上心?”
陆韫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笑着说:“她会的可不止是拌小菜,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程双在马车上连打了几个喷嚏,赶紧把放在身边的辣椒挪远些。
车夫在外头听到声音,爽朗地笑着说:“小丫头,这是有人在念叨你呢!”
“许是我娘在家惦记我了。”
“那咱们快些走,让你早些到家。”车夫说罢,一扬马鞭,车速果然快了不少。
马车到底是比牛车快上许多,没多久就到了两江口。
程双不想太惹人注目,所以让车夫大叔在村口停下,自己拎着东西步行进村回家。
路过程老大家院外的时候,听到盛氏和程祥娘俩儿正在说话。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陶家姑娘。”程祥的声音沙哑却透着倔劲儿。
“小祖宗,你以为我最近都忙活啥呢!”盛氏对儿子那可是当眼珠子似的疼爱,跟儿子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温柔许多,“我都请了媒婆去陶家了,可人家非要儿女换亲才肯……”
“那就换呗!”程祥梗着脖子道。
“哪里有那么容易,你二婶儿到现在还不松口,你二叔和爷奶眼看又都快回来了,娘这两天都急死了,你瞅瞅,嘴上都起泡了。”
程祥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更加低下去说:“实在不行,小秀不是还没……”
这话还没说完,程秀在屋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挑门帘子出来啐道:“呸,大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让自己亲妹子嫁给个傻子给自己换媳妇,说出去丢不丢人?你自个儿良心过不过得去?”
程双在外头听得清楚,差点儿要冷笑出声,亲妹子不能去换媳妇,就要用堂妹去换是么?这一家子人全都是强盗逻辑么!
“那人家就要换亲我怎么办!”程祥被妹妹说的有些心虚,但嘴上却丝毫不让步道,“反正你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
“那你娶谁不是娶,我看村西的癞丫头不错,娶回来给你做媳妇,以后生一窝小癞子……”程秀随盛氏,嘴皮子利索得很,话也跟得上趟,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程祥哪里是她的对手,被挤兑得脸红脖子粗,气得猛地站起身。
程秀一下子躲到盛氏身后,嘴却不停,继续道:“怎么着,你还想打我不成?”
盛氏见儿女两个要掐起来,一边护着女儿一边还要安慰儿子,连声道:“别吵别吵,我这就去找你二婶再说说。”
好不容易把两个斗鸡似的儿女都安抚下去,盛氏心道,看来还是得在杨氏那边再施施压才行。
程双见盛氏出来,忙后退几步藏好自己,然后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程松今天去学堂读书了,只有杨氏和程雪两个在家。
杨氏在院子里做荷包,程雪在翻动晒着的萝卜干和白菜。
盛氏吊着眼梢走进院子,环视了一圈,清清嗓子扬声道:“老二家的,我来跟你说个事儿。”
杨氏听到盛氏的声音,心情格外的复杂,之前程双说的话在她心里就像一根刺,这两天一直刺得她吃不下睡不安,如今猛地见到盛氏登门,顿时皱起了眉头,不太情愿地喊了声大嫂。
程雪更是连招呼都没打,继续翻动着萝卜白菜。
盛氏见这娘俩儿这样的反应,心里不太高兴,拉着脸说:“小祥今年都十八岁了,早就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可就是因为家里没钱,一直拖到现在,我跟你大哥也一直都着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门不错的婚事,可是又拿不出钱来。”
她说着见杨氏和程雪都没什么反应,心里更是来气,声音也越发大起来。
“我昨天厚着脸皮回娘家借钱,结果被我大哥一顿数落,说你家还欠着我们的钱呢,你还好意思回来借钱,有本事你把那三吊钱要回来,就算是借你了。”
虽然没有人捧场,但盛氏还是自己说得热闹。
“唉,我是想着,咱们都是妯娌,能嫁到同一家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若不是为了儿女,我也着实张不开这个口来催你还钱。”
杨氏欠着人家的钱本来就觉得气短,听盛氏这样说,更是坐不住了,把针线笸箩放在一旁站起身来。
程雪却是越听越气,跺脚道:“大娘,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肯定会按照日子还钱的。”
盛氏冷笑一声道:“不过差了不到十日,现在还和过几天还有啥区别,难道你们现在没有,过几天就能变出钱来不成?”
“到日子若还是凑不够钱,我就是给人做丫头也会还给你的!”程雪小脸涨得通红,把手里的白菜往架子上一摔,“至于给你儿子换媳妇,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盛氏听了这话心里一紧,老二家怎么也知道换媳妇这件事了?这下想忽悠她们答应婚事可就更难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更是紧紧相逼道:“我管你是去做丫头还是去做小妾,反正今天就还钱,要不咱们就要好生说道说道了。”
程双一直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并不是不愿进去帮忙,但她更希望杨氏和程雪能够自己硬气一些,不要总是任人欺负。
杨氏见大嫂步步紧逼,连做小妾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以往的那些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也都抛到脑后去了,如今自己已经退到悬崖边儿了,再退就只有粉身碎骨了。
“大嫂,钱是我找你借的,你有啥事儿啥话的就冲我来。”杨氏声音不大,但语气却还算坚定,“小雪年纪还小,连婆家都没说呢,做长辈的人,有些话实在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出口。”
盛氏没想到平时软泥般的杨氏居然敢跟自己呛声,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双在门外听到这话却是心里一松,杨氏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不管效果如何,至少说明她这个圣母还不是无药可救。
杨氏说完,不顾盛氏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的脸色,转身回房拿出装钱的匣子。
匣子里有之前陆韫给的一吊钱,还有程双去程老大家讨来的七百五十钱,全都好好地用绳子穿着没动过。
剩下就是些零散的铜板,有卖鸟蛋的钱,还有杨氏这几天拼命做荷包和给人洗衣服赚的,刨掉这几天程双买配料用掉的,剩下大概还有两百多文。
这样七加八加地算起来,将将凑出了两吊钱。
杨氏直接把匣子塞进盛氏的怀里道:“大嫂,这里是两吊钱,先还给你用着,剩下的一吊钱我尽快凑齐给你送去,就算没钱吃饭,也不能耽误给小祥找媳妇这样的大事儿。”
盛氏没想到这么短短几日,老二家居然能弄到两吊钱,估计又是到处挪借来的。
“呸!”她没接匣子,反倒伸手一推啐道,“三吊钱,今天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杨氏被她推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匣子也摔落在地,铜钱撒了一地。
程双着实看不过去了,推门进去,抓起自己篮子里的一吊钱,直接摔在盛氏脸上道:“还给你!”
一吊钱一千个铜板,用粗麻绳串成一串,捧着沉甸甸的坠手,扔出去绝对可以当武器用。
盛氏的脸颊顿时被砸出一条红肿的檩子,差点儿就砸到眼睛上。
她倒吸着凉气,跳着脚地喊疼,呲牙咧嘴地指着程双骂道:“作死啊你!”
程双上前扶起杨氏,冷着脸道:“我看大娘把钱扔了一地,还以为你喜欢捡钱玩儿呢!”
程雪见妹妹又拿回来一吊钱,已经顾不得想钱是哪儿来的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喜笑颜开,指着地上的铜板道:“大娘,钱我们可是还了,你赶紧数数,若是没错的话,把借条拿出来,咱们就两清了。”
杨氏毫无防备地被推到,摔得有点儿狠,大胯和胳膊都火辣辣的疼,但见钱居然这么神奇地凑齐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疼都忘记了。
盛氏趁空朝地上看看,虽然没上手数,但凭借平时在家没事就数钱的爱好,她基本可以肯定,这些钱足有三吊之多了。
她心下狐疑不已,老二家除了自己这里,在别处也欠了好几份外债,哪里还有人敢借钱给她?难道是去杨氏娘家借的不成?
程双才不管她心里嘀咕什么,直接走到她面前,伸手道:“三吊钱,一个子儿不差,借条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