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这次是驾着马车来的,车停在程老二家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正是那日在酒楼见到过的两位公子。
“陈管事。”程双对陈管事打了个招呼,心道该不会是那鸟蛋吃了没用,人家登门来讨回那一百文钱的吧?好在昨天刚去程老大家讨了钱粮,不然此时可拿不出来。
陈管事当然不可能是来讨钱的,反倒说:“小姑娘,之前几枚鸟蛋,我家老太爷吃着挺好,这不,我想再来弄一些。”
程松一听说还要鸟蛋,顿时来了精神,从屋里跑出来道:“你们要多少,我去……”
话没说完就见程双横眉竖眼地瞪着自己,赶紧改口道:“我带你们去……”
程双对陈管事道:“那山砬子太高,我家弟弟年幼,虽然缺钱也不能让他去做那种卖命的事儿,不过我们可以带你去岩鸟栖息的山崖,你们花钱雇人去掏也是一样的。”
林公子站在院子里,环顾了一下四周,简直是破旧不堪,好在院子里打扫的还算干净,不至于让人下不去脚。
另一个人却背着手在院中各处兜兜转转,一副看什么都感兴趣的模样,甚至还探头朝灶间张望了几眼。
他转回身走到程双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吃早饭,你家可有饭菜?我会付钱的。”
林公子闻言差点儿气破了肚皮,早晨在家喝了两碗粥、吃了三个紫藤花饼的人是谁啊,这不睁眼说瞎话么!
程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看着是个冰山帅哥,说出来的话一点儿都不符合你的脸好么!
“家里只有些粥和小菜,这位公子若是不嫌弃……”程双想了想,早晨熬的二米粥还在锅里,还有昨天刚拌好的小菜。
“好!”冰山男毫不犹豫地点头。
冰山男昨天在酒馆的那股挑剔劲儿,程双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自家这样的清粥小菜哪里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但是对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叫程松搬出桌子,热了粥盛了小菜端上来,见那冰山男一脸饿了好几天的表情,她又剁了些山菜跟面一起和成糊,烙了几个小饼出来。
冰山男一改昨天的嫌弃,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就着拌蕨菜和山菜饼,把锅里剩下的粥吃了个精光,然后意犹未尽地拍拍肚子道:“舒坦!”
程双看到他的这个动作心里猛地一跳,在那个瞬间,眼前的冰山男似乎跟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
恍惚间就听到冰山男道:“多谢程姑娘的粥菜,味道很好,不知这小菜可还有,我想买些回去。”
程双回过神来,点头道:“还有一坛,不知道公子要多少?”
冰山男看着她,忽然唇角上挑,露出个清浅的笑容道:“在下姓陆名韫……”
程双直觉脑袋里嗡的一声,陆韫?真的是他么?
她失神地盯着冰山男,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耳朵却像失聪了似的,什么都听不到。
“陆韫……”程双喃喃自语,却又不敢问出心底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叫公子太别扭,今后叫我陆韫便可。”陆韫说罢,招呼陈掌柜给钱,自己去灶间找到装蕨菜的坛子抱回车上。
程双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究竟只是同名的巧合,还真的是男神也同自己一样穿越成了同名同姓之人。
她就这么呆愣愣地站着,直到陆韫拉起她的手,放上了一吊钱才回过神来。
“这钱给的太多了。”程双连忙推辞,蕨菜都是自家上山采的,调料一共才花了十几文钱,按照她的打算,这一坛子小菜大概能分成七八十碟,到镇上去卖三文钱一碟就差不多了,哪里要得了这么多。
陆韫又是一笑:“我还拿走你一个坛子呢!”
程双心里抓狂地喊,笑这么好看做什么,犯规的好不好!
林公子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表哥今天这是撞邪了么,冲着个农家小妹笑得这么招人。
陆韫回头招呼程松道:“小伙子,带我们去山崖那边。”
程松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顿时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一般,小胸脯一挺道:“走吧,我带你们去,不过那岩鸟凶得很,山砬子也难爬,你们怕是爬不上去的。”
陆韫当然不会自己去爬,他在村里雇了几个人,先叫一个人爬上去将绳子系在山顶的大树上,然后其他人腰间捆着绳子上去掏鸟蛋,安全系数顿时增加不少。
这下山砬子上的岩鸟可是遭了难,好在陆韫也明白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吩咐鸟窝内的蛋不可全都掏光,必须要留下能够让岩鸟繁衍后代的蛋。
程双也跟着去凑了凑热闹,但别人都在看掏鸟蛋的人,她却躲在一旁看陆韫。
虽然眉眼间没有一丝相似,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程双越看越觉得他绝对就是男神。
正想得出神,突然就觉头皮一紧,疼得她直咧嘴,扭身就看见刘婆子咬牙切齿的一张老脸。
刘婆子左手抓着程双的头发,右手也不闲着,一个劲儿地朝她身上拧掐,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个小蹄子,当初断了我家的财路不说,如今还领着人来村里掏鸟蛋,怕是看着人家公子长得俊,动了春心了吧!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骚|货……”
程双之前没有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如今头发被人揪在手里,歪着身子根本站不直腰,饶是有力气都难使出来,干脆卯足力气,一头撞进刘婆子的怀里。
这一下正撞在刘婆子的心口窝上,疼得她脸都变形了,向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里却还是紧紧抓着程双的头发。
程双被拖得一并摔倒,趁机将手肘竖过来,借着自身重量砸在刘婆子身上。
“哎呦!”刘婆子杀猪似的叫起来,“要出人命了!”
程松此时已经跑过来,把程双的头发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他看着刘婆子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哭嚎,不解气地又朝她腰侧踢了一脚。
刘柱冲过来一巴掌将程松打开,扬手又要打程双。
陆韫此时已经过来,伸手钳住刘柱的手腕,弯腰一个过肩摔,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直接把人摔到了刘婆子身上,母子俩登时滚作一团。
“杀千刀的小蹄子,在外头勾引了野男人回村里来耍威风……”刘婆子嘴里越发不干不净起来。
若是平常,程双只当她是满嘴喷粪也就罢了,可如今陆韫就站在身边,她整个脸涨得通红,想都没想,上去劈头就给了刘婆子两记耳光。
“刘大娘,平日里我敬你好歹是个长辈,有些事我也不跟你计较,可是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这种污人名声不三不四的话,若是再让我听见,可就不是两记耳光这么简单了。”程双咬牙切齿地说。
刘婆子一时间被打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拍着大腿又哭嚎起来:“没天理了,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
刘柱爬起来想去抓程双,但见陆韫一直站在她身前护着,又有些犹豫起来。陈管家是什么身份他心里清楚,那么这个人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
村里人早就听惯了刘婆子的哭嚎,根本都不予理会,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掏几个鸟蛋挣钱。
陆韫为难地对一旁的村民道:“看来村里人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七嘴八舌地说:“那婆子平时就是这德行,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陆韫指着程双道:“本来我们是来找程家买鸟蛋的,但是程家小姑娘说,鸟蛋是山上的,并不是她家的,建议我们在村里雇人上去掏鸟蛋。人家一点好处都没得,如今反倒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让我如何过意得去。”
这话一出,众人的天平自然更向程双倾斜,纷纷指责起刘婆子来。
性子急的直接指着刘婆子骂道:“你要哭丧回家哭去,别在这儿耽误我们赚钱。”
刘婆子见状知道自己肯定捞不到好处了,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抬手给了刘柱两巴掌骂道:“小兔崽子,亲娘被人欺负了扁屁都不敢放,老娘养你这么大有啥用,还不如养条狗,好歹能咬咬人……”
刘柱被她骂得火起,尤其在镇上来的几个人面前,更是觉得丢脸丢到家了,一把甩开刘婆子,自己径直走了。
刘婆子差点儿又滚个跟头,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听着身后众人的嘲笑声,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
对村民们来说,这不过只是个小插曲,大家说笑几句又开始爬山去掏鸟蛋。
程双见人都散开了,这才小声对身旁的陆韫道:“谢谢。”
“真想谢我?”陆韫挑眉道,“再给我做几坛小菜吧!”
“好!”程双很爽快地点头答应。
陆韫又道:“我想吃辣白菜和辣萝卜条。”
程双闻言心里又是一震,抬头正跟陆韫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忙低下头说:“好的。”
陆韫看着程双的头顶,心里暗道,我看你这个鸵鸟要躲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