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宇文恭轻手轻脚地将行李厢盖子往下拉到只留一条缝隙时,轮船货仓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紧跟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见此情景,行李厢中的宇文恭赶忙调整好身位,寻着了一个最适合监视车外的观察点。
“麻烦请把灯关了!”待脚步声停止后,史蒂文老板那经过机器掩饰的、毫无生气的声音在空旷的货仓里又响了起来。
“呵呵,这里除了我俩就没其他人了,你究竟在害怕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中国有句古语,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我建议您还是把灯关了!”虽然语气呆板单调,但宇文恭还是能听出史蒂文老板话语中的不容商量。
“啧,你还是那么谨慎呐,有时候我就在思考,这遗传的力量还真是可怕啊……”那个声音苍老的人话音未落,整个货仓便又恢复了黑暗。
看来他妥协了。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父亲。”史蒂文老板发出阵阵空洞乏味的干笑声。
“父亲?难道他们是父子?”再次陷入黑暗之中的宇文恭,暗暗思忖道。
“父亲,这两天看球还愉快吧?”史蒂文老板接着开口道,“对了,您这么急着把我找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咳咳……躲了我这么多天,难得你终于肯见我了。”
“躲?我为什么要躲您呢?我是没时间,因为我在办一件对我们集团来说很重要的事。”
“哼,废话少说,你快把我的手提箱还给我!”毕竟面对的不是外人,无所顾忌的史蒂文老板的父亲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手提箱?什么手提箱?”史蒂文老板故作不知。
“你自己心里清楚!咳咳……”史蒂文老板的父亲就像颗被引爆的地雷,瞬间火冒三丈,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轻微颤抖着。
“可我是真不知道啊。”史蒂文老板还在演戏。
“激怒我的后果你是知道的!”史蒂文老板的父亲显然已经开始抓狂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枪柄雕着金色花纹的老式左轮手枪,将枪口对着其前方的黑暗怒吼道。
“在英格兰队的球员休息室,是你趁乱拿走了我的手提箱!”史蒂文老板的父亲直接将话挑明了。
“喔喔喔,冷静,冷静,不要激动,父亲,虽然当时我确实在场,但真的不是我拿走了您的手提箱啊……而且不瞒您说,您当时的演技真的是太差了,差一点就被在场的便衣警察给识破了,要不是我们挺身而出,恐怕您早就被警察给抓走了!”
“你……你……咳咳咳……”史蒂文老板的父亲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都说别激动了,您看您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喔,抱歉,我电话响了,您先等我接个电话。”
“喂,戈麦斯吗,决赛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待他的父亲作答,史蒂文老板接通了电话。
“啊,都办妥了么,干得不错”,史蒂文老板拿着手机赞许地点点头,“回来后那个史莱姆的位置就留给你了。”
“你不知道史莱姆是谁?就是你们组现在的小头目嘛……喔,原来他叫史蒂文,不过谁在乎呢,总之那个位置就由你坐了。”心情不错的史蒂文老板挂断了电话。
“咱们说到哪儿了,父亲?”他转过身兴高采烈地问他父亲道。
“混蛋!你、你在操控球赛吗!?”史蒂文老板的父亲刚刚清楚无误地听完了他在电话里的讲话内容。
“操控?您这个用词我不太赞同,我不过是给比赛双方一点我的小建议而已,这有任何问题吗,我尊敬的父亲?”
“好啊,怪不得我说最近的世界杯比赛我都看不懂了,原来是你小子在暗中捣鬼!”史蒂文老板的父亲暴跳如雷道,“我曾说过,你做什么坏事我都可以原谅,但唯独就是不能参与赌球!要知道足球是一项神圣的运动,你不能肆意玷污它!”
“可这不是很好吗,谁希望看到没有悬念的比赛,谁说弱队就不能出头,就要永远活在强队的阴影下!?”史蒂文老板也越说越激动起来,“我不是在简单地干预球赛,而是在创造新的秩序、新的未来!我尊敬的父亲,对比赛而言是这样,对你我而言也同样如此!”
“哼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史蒂文老板的父亲苦涩地笑道,“你想要夺权篡位很久了吧?”
“不是夺权,父亲,您老了,老得已经与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脱节了,您现在作出的每项决定都是昏庸的、错误的,为了集团以后的良性发展,您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把权力的最高宝座让给有能力的年轻人,自己退休好好安享晚年!”
“呸,白日做梦!”史蒂文老板的父亲用尽气力大吼道,“看不懂游戏规则的人恰恰是你!时代确实是变了,可这个变化的时代不止一次用事实告诉我们,继续做毒品生意,对集团,对你我,都只能是死路一条!咳咳咳……如今政府、军队与警界高层里都已经有我们的人了,集团下一步的首要任务是洗白自己,再找机会转型进军……”
“不要再说了,父亲!”同样气急败坏的史蒂文老板打断他的父亲道,“改革!转型!洗白!您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说这些!那些个只晓得收钱的愚蠢政客的话您能信吗,难道您忘记了我们在他们身上吃过多少大亏了吗?凭我们集团的实力,是完全有能力与他们那些个腐败、低能的政府机构抗衡的!我相信,在我的领导下,一定能将我们集团发展成全球第一的犯罪帝国!”
“儿子啊,我只能说你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随您怎么想吧,父亲,反正从小到大我做的任何事都没让您满意过……实话跟您说,您的手提箱确实在我手上,不管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您的位置我坐定了!”
“哼哼哼,你以为偷走了记载我所有毒品网络的手提箱就能顺利接管我的生意?抱歉,我只能说你太小看你的父亲了,那个箱子设置有密码,只能靠我的指纹与虹膜打开,如果你想强行打开,手提箱会在十秒钟内自动化为灰烬。”史蒂文老板的父亲得意地告诉他道。
“什么!?”史蒂文老板恼羞成怒地大叫道,“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收手吧儿子”,他的父亲缓和了语气,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他跟前,“现在还来得及……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方式好好干,我的位置早晚都是你的。”
“呜呜,父亲……”史蒂文老板哽咽着一把抱住了他的父亲。
“儿子……”
“嘻嘻嘻嘻……”就在充满火药味的紧张的情节即将转向温馨之际,将头埋在父亲肩膀上的史蒂文老板忽然发出阵阵阴阳怪气的笑声,“父亲,您总是这么自负,自负到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坏蛋。”
“你……你要干嘛……”史蒂文老板的父亲的声音逐渐变得恐惧起来。
他想要试着挣脱史蒂文老板的怀抱,但他毕竟太老太虚弱了,史蒂文老板的手臂就像两把沉重的枷锁,紧紧锁住了他的身躯。
“永别了,亲爱的父亲……”在自己父亲的耳边轻声低语后,史蒂文老板将锋利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可怜的史蒂文老板的老父亲,还来不及吭一声,便带着悔恨与不甘,静静地死去了。
“我的天啦……”眼前突然发生的谋杀案将躲藏在汽车行李厢里的宇文恭惊吓得快要窒息了。